知我底细多么强大多么麻烦,不能轻易染指招惹,还不顾后患,你可曾想过这代表什么。沈律师对其他女人的势在必得,一再打破底线,他付出越多,沉湎越多,他索要的回报、赌上的精力和真心,就越与宋小姐守住自己婚姻背道而驰,你们之间会岌岌可危。他榨干你的价值,套取宋氏,逼走宋世忱,你就下堂了。”
宋幼卿面如死灰,她强作平和端起杯柄,“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说,“我一生造孽多,积德少,同是女人不妨给宋小姐提个醒,算作我日行一善了。”
她捏紧拳,“我活不下去。”
我瞧向她。
宋幼卿说,“没有怀南,我活不下去。就像你没有许柏承也活不下去,你的孽,你的罪,都为他而犯下,我们是同类人。不论害死谁,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爱情。”
她起身,有条不紊系上外套扣子,“许夫人,我知道你的意图,可假设我告诉你,许柏承自私狡诈,利用你,不值得你爱,你会怎样呢?眼看他艰难挣扎,你忍心不豁出一切吗?你不会,我亦然。数不胜数的女人都亦然。爱是不可预测的,我不想用这一刻的他给下一刻的他判死刑。”
宋幼卿说罢,从咖啡厅离开。
我看着橱窗外。
夕阳西沉,沉进遥远的阑桥,也沉进街角的店铺,初上的霓虹,和巷尾的车流。
海城的夜晚千变万化,上演着喜剧,更上演着有悲剧。
它们的开始与终结,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
100他赌赢了
我从咖啡厅离开,天色完全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待了多久,一根接一根抽着烟,像以后没命抽了似的,把压抑多日的烟瘾都发泄出来,直到街角的路灯逐一亮起我才回过神,脚下全是烟头。
我放倒驾驶椅,睁着眼躺平,盯着车顶棚的一滩污渍,污渍是启开汽水瓶时气沫膨胀飞溅留下的痕迹,我用洗洁精清洗了,反而氤氲开更大。
八点钟,李秘书从西南大道缓缓驶来,泊在咖啡馆门口。
我直起椅背,鸣笛示意他。
李秘书匆匆走到我这辆的停车位,我降下车窗,“我喝酒了。”
他张望咖啡厅牌子,“您在咖啡厅喝酒?”
我一指拐角的便利店,又一指副驾驶位空瓶的葡萄鸡尾,“折腾大半天,累得慌。”
李秘书说,“我送您回家?”
我咧嘴笑,“李秘书,你很讨厌我吧?”
我坐,他立,隔着车门,他面不改色望着我,“您玩笑了。我没资格讨厌主子。”
我抽出一片湿巾捂住嘴,干呕了两下,口腔里浓烈的烟酒味在蔓延,刺激得胃口翻江倒海,形容不出的恶心,“没资格是你没资格讲出,可心里讨不讨厌是你自己的权力。”
我将湿巾折叠,攥在手里,瞄准垃圾桶半弧形的盖口投掷过去,上方一株梅树的枝杈间有一层冰雪在消融,滴滴答答淌下浑浊的水珠。
这世上总有许多面对感情不痛不痒的人,嘲笑和不理解爱怨分明、眼神炙热的人,倘若许柏承不曾遇到我,沈怀南不曾遇到宋幼卿,他们一定是那个在万丈红尘里无心无情不痛不痒的男人。
演一辈子的戏,在无尽无休的斗争和别有企图的婚姻中虚情假意,撑起无可挑剔的丈夫与女婿的形象,必须是一个多么聪明有底气的女人才能揭开他们虚伪的面纱,劈开他们毫无真实度可言的皮囊,更甚他们一辈子都是赢家,识破他们的女人想要顺利走完余生,不甘心失去家庭,不甘心从丈夫的视野里溃败,只能在被驾驭和被欺骗中丧失自我,扮聋作哑,随着他们的伪装也装一辈子傻,一辈子在谎言中掩耳盗铃般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