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蘅被那人送出了门,身后砰的一响,他立在雪地中,嘴角轻佻地上扬,无奈摇了摇头,回首朝着破烂院儿里大喊一声:“不是说请我吃一桌的吗?什么时候请啊?到时候我来接你啊!”
喊完了就听见里边的人堪堪回了俩字:“没钱!”
江蘅噗的一声笑出来,又左瞧瞧右看看,绕了大半个皇城才回去,到屋时肩上的雪都快有半寸深,他也不舍得请车夫。
那碗樱桃肉,江意秋一口都没落下,只是吃完就背着禾苑去找后厨要了一满碗酸汤,一口尽饮。
胃里这会儿才真真是酸甜交加!
江意秋突然余光瞟到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下人接过碗应声退离,回身便听见李念慈道:“天气这般冷,乾圣王竟还能喝得了冰梅汤?”
“这有何不可?”江意秋垂眼看着这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又时时惦记着禾苑身上的毒,正色道:“小大夫可有查到毒源?”
李念慈道:“恰好碰上,也就是想说这个事,不过先请乾圣王移步到我院里吧。”
江意秋挑眉,深邃眼瞳中有些异样的波澜,瞧着李念慈垂低的脸又往上抬了抬,眨巴两下眼睛,便应声跟着走了。
给李念慈安排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距离,途经禾苑的小花园,江意秋不由地放慢了些脚步。
寒风侵袭整间庭院,就连他出城前还曾可见枯黄的梧桐树叶,现下也早已化作了一地污泥。
梧桐梧桐,梧为吾,桐为彼,同长同老,同生同死。
池塘冰面上空荡荡,凝聚一片寒霜,凄恻如斯,冷得连江意秋都忍不住驻足喟叹:“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他瞳孔中映着那树下的秋千花雕椅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泥,与桃木之间更是生了一层冰霜。
“受不住了还能饮冰梅汤?”李念慈在旁边歪头抬了眼睫,瞅着江意秋这幅少有的长吁短叹的模样,也跟着唉声叹气:“我瞧乾圣王眼下又是乌青,话说您们这些贵人都是不用睡觉的吗?”
江意秋轻哼:“是啊,天天一口气吊着,不死就成。”
李念慈有些诧异,他侧仰着头瞥到江意秋似是失神的黝黑瞳孔,听见“死”这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竟然也有些感同身受。
他噗嗤笑出声来,江意秋却像是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那秋千。
李念慈四下环顾一番,凑到那高大的身形旁边,吸了吸被吹红了的鼻子,轻声同他问道:“若是我也没法子了,乾圣王预备怎么救回殿下?”
江意秋心间一颤,恍若连半空中飞舞的雪花都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对他来说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年少如禾苑,可也如江意秋,他不过也只是个十八出头的小子。
“把董凡绑来。”
李念慈神情像是笃定一般,无奈道:“恕我直言,你奈何不了他。”
“你不是他最疼爱的徒弟吗?”江意秋这会儿目光才从那片白雪上边移开,侧脸放低了眼睫,眸中带了些寒冷,“看到自己的爱徒被困被折磨,他能坐得住?”
闻言,李念慈的身体甚至都有顷刻的微微战栗,“你调查我?”
“小大夫莫怪,这也是我作为一名准太子妃必须要尽心做好的事情之一,既然让你住了进来,那当然先得查一查你的底细,不过就是我那些手下太不得力,竟然只查到你有个名医师傅,其他的。”江意秋停顿了一下,将手覆在了李念慈肩膀,不轻不重拍了下,继续道:“那就看是你自己好好同本王交代,还是等我查了。”
“……没什么好交代的。”李念慈目不斜视,“乾圣王要查尽管查便是了。不过我以为当今被世人称颂的大将军本是坦坦荡荡正面亮刀的汉子,未曾想还会使这些有损阴德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