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江蘅怕不是因着先皇驾崩后不着丧服,依旧一身暗紫例行上朝,还将脊背挺得那般直溜,惹的沈尘尘看不下去上折子参了他一本,这才要来细查临安街的案子,给沈尘尘也回个礼?
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人,正对上的目光却让他不寒而栗,冯卓低了低头,自感还是别多嘴的好。
“冯大人对这案子可些什么高见?”江蘅淡淡道:“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冯卓弯了眉眼,一直弓着身子:“江大人于老身是救命之恩,不必客气。”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如今离这案子发生也有段日子了,再查,肯定不容易。以沈大人的供词来看,他并不知道那药铺的小伙计为什么恰巧倒在他屋外,也坚持说自己那几日在家里病着,故而一直都没打开过门,因此称他全然不知。”
江蘅本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问道:“太医查过他的脉象吗?”
冯卓皱了皱眉,“查脉象?”他似是有些迟疑:“为何要查脉象?”
“嘁”
江蘅耸了耸肩,心中一顿暗骂:“难道别人说病了就病了?证词是真是假都不去验一番,那我还要这证词有何用?!”
“罢了,我自己看吧,冯大人不必跟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准备吧,一堆事情等着您呢!”
待几张纸送到了自己手上后,江蘅疾步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无药可救的地方。
一阵风卷起来,撩起瓦砾上的白雪直拍地面,禾苑寝屋的床榻上边,江意秋并不安稳地睡着,时而听得见些哽咽的梦呓。
“阿娘……”
他的眼睫一阵阵的颤动,一滴一滴的清泪直顺着眼角淌下,进而流到耳朵里。
江意秋以为他已经忘了小时候的离别,那些他再也不想忆起来的瞬间,在江府中孤身入眠的寒夜,因为犯了小错却被罚跪整日的阴影,这些他原本都已经快忘了的记忆,在梦里显现得无比清晰。
其实小孩子的直觉大部分时候是准的。
无数个瞬间,他都在想靖王是不是讨厌自己,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直觉就渐渐消散掉,江意秋开始将问题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日复一日地更加用功,以至于十四岁就带兵远征边关。
鲜血第一次喷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四岁。
他沿着漠川河,洗了一整夜的血,连他身后的兵卒也是看到他就躲。
如今想来,那一仗,若不是西戎一时轻敌,听闻大靖带兵的将领只是个年仅十四岁乳臭未干的小子,江意秋怕是会同江有临一样,有去无回。
噩梦缠身,种种过往化作一片泥潭,拽着江意秋。
他梦见与母亲的最后一次游戏,梦见母亲留给年幼的自己只剩背影,梦见身形模糊不清的父亲江有临在边关浴血奋战、孤立无援的境地。
一声声故人的呼喊,犹如洪水般朝他涌去,他觉得自己已经窒息到快要死了。
他朝水面奋力伸出的手,也在一次次寻不到绳索之后,一点点失去力气。
直到有一个声音,那个让他一直魂牵梦绕的人,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越来越着急,也越来越清晰。
江意秋的手被拉住了。
禾苑蹙眉,看见那缓缓睁开的双目,渐渐沉了一口气。
江意秋回来换上的干净里衣此刻又被汗液浸透。
“醒了?”禾苑探过去一些,凑得近了些,左手捏着手帕替他擦了擦泪痕,心疼道:“做噩梦了?”
江意秋在他面前一点儿也藏不住情绪,便也就直接捏着那人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气往自己身上带。
他从来都只有眼前这个人。
禾苑骤然贴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