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人是在琅州失去的踪迹,萧元晏挂念好友的安危,便追循着进了广南城。

而后,赵府怨魂森森,他被锁于阵中,性命存亡之际迫不得己地说出了自己那重已弃多年的尊贵身份,赵识珩到底惧皇权,便没要他的性命,只是将他软禁在府中,因此结识了同困在此地的荆鸢,两人在此蹉跎几年后才有一清剑光搅开了此间铺天盖地的怨魂,彼时少女扬起的桃红发带宛如暗夜尽头的昭昭霞色。

再之后,他有了一群生死之交的新朋友,从琅州城到神树下,从陆濯容的幻境到霄厄剑宗的斗法较武,从剑宗上空的诡诡厉云到岭江城的枫,终于走到这里,萧元晏望着那颗由无数条蚯蚓撑开的头颅,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旧友握着他的手,神态激动到癫狂,反反复复用一种虔诚的口吻说“世间无道,世间有神”。

这一刻,萧元晏清楚地感知到,在一下下加速的心悸里,有一腔他少有的恐惧情绪在愈来愈猛烈。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说:“阿鸢,这个东西……真的只是邪灵吗?”

话音落下,荆鸢还没做出反应,就见火海里的神像头颅有了异动,被火灼成赤红色的蚓宛如头颅面容的肌理,仍在其上不依不饶地蠕动着,整颗头颅却无端飘荡浮了空,径自奔着萧元晏和荆鸢而来!

两人想逃,可就像被锁腿的咒术阻制了行动能力,双腿似被锢死,两人竟迈不动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蚯蚓还在蠕动的头颅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当庞大的头颅即将淹没萧元晏和荆鸢,当两人的心跳皆飙到最高,天地忽然倾覆,万物歇声,眼前所见旋即尽数暗入漆黑。

夜月再度亮起时,萧元晏发现自己并没有凌空于槐叶上,而是正斜坐在一隅檐下,眼睛莫名惺忪,萧元晏揉了揉眼,远晀终于不见蚓群槐影,而是雕栏玉砌,在一排排映月的似玉碧瓦外,隐约着零星萤火。

萧元晏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终于不再是极淡的剔透色,手往下一摸,摸出了自己那不离身的折扇。

他这是已经逃离了刚刚的那阙困境?可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若是已回归现世……萧元晏望着远处明灭的澄黄萤火,心中溢满困惑,此时又不是盛夏,正值冬初,万物萧条,哪来的流萤?

想来那处定是有异,萧元晏一手扶着墙,一手抖开折扇,刚准备往萤火处探一探,衣袖就陡然被人攥住。

萧元晏回头一看,发现是荆鸢,她捂着他的嘴,默不作声地把他拽到拐角后,四下打量确认无人后,才压着嗓音往萤火的方向遥遥一指:

“你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吗?”

萧元晏便再次将目光投向萤火处,仔细审视后才发现这极似萤火的澄黄光芒似乎可以彼此相连,而连出来的形状……

“这是阵法的灵光!”见萧元晏面色恍然,荆鸢又指了指灵光的尽头,“你再看那!”

灵光续月,浸开一漏漏似萤的澄澄色,朦朦明灭间,依稀可辨有一袭绛色在黑夜里招摇,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一身黑的男子正沉沉地立于其旁。

萧元晏眼皮一跳,认出那身绛色正是慕素胧,他们两个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她!

“不仅如此,你猜猜,这个阵是什么阵?”

萧元晏闻言讶异地看向荆鸢:“莫非就是离傀阵?”

荆鸢重重点头,神情有些后怕:“不错!我猜我们刚刚若是没能逃出那个地方,不多时就要成为离傀的魂了。”

听她这般形容,萧元晏的不安情绪愈发强烈:“那你我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

*

灵罡粲粲,灼盛似烈日,晃得谢虞晚自己都不能直视,偏偏血水仍不显半分衰态,并且大有即将突破防守的糟糕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