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两滴。
他动了动莲灰色的右眼,那些围观的人族早已作鸟兽散,只是还有些胆大的躲在小贩落下的麻袋和木车后,自以为隐蔽地窥伺着他,毫无威胁。他的手指反复敲打袭的握柄,又将它收了回去。
红色的热源消失了,地上一滩黄色的液体变成了冷冽的蓝绿色,他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毒强化了他的身体,同时又消耗着他的生命,本是调虎离山的计谋,变成了铩人灭口。
他沿着屋顶一路运起轻功往城外撤,经过城楼时,那些士兵望着他背后甩动的蛇尾,没有人敢动。
“后来你就和千华宗的人打了一架,然后负伤跑到了苏府?”
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用那亮得透彻的双眸望着她,顾临渊受不了他如此直白的注视,连忙偏过头去,“...好啦,你继续。”
他和白清延在结界内大打出手,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他借助毒的特性强化肌体增强对道修法术的抵抗力,可最终还是被毒性反压一手,失去了理智。
“我知道,那个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她说了好多话,好多好多…模糊不清,他什么也听不清,唯独听见了那一句:活该他死得那么惨。
莲灰色的蛇眼张了又阖,他吐出一口浊息,身下的少女美眸怒张,胸膛上下起伏,她是红的,血一般的红色,炽热而刺眼。
如今他用深紫色的人眼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窘迫的神色,泛红的脸颊和耳垂,她也是红的,熟透的绯红色,温暖而可爱。
是的,他会死得很惨,连带魔族一起走向覆灭。
“那时...你说得对。”他浅浅地微笑着。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被无形的命运所牵引,相遇或是别离、生存或是死亡,我是魔王,所以我注定向死而生。头颅被砍下,尸身化作骨山,名讳成为禁忌...我是新王朝诞生最后的前夜。”
“但你你不一样,顾姑娘。”他不顾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与震惊,平静地叙述着这个她极力掩盖的秘密,“你的命运没有纠缠进来。”
顾临渊猛地起身,她尽力压低自己颤抖的嗓音:“你他妈知道什么...”
“我记得。”他垂眼,“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苏醒了。”
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顾临渊难抑心中汹涌的震撼,一时眼神飘忽,连呼吸都加重几分。“我操...你他妈、你敢跟我说这些,想从我这里交换到什么,是...”她强迫自己去死死盯着他,可絮乱的字句撕碎了她的伪装。
缚铩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掌在她的注视下触碰上她的额头,微凉的温度令她超温的大脑稍稍回转。他又一次共享了他的眼睛,突然开阔立体的视野如同清澈的流水淌过她颤抖的心灵,她的呼吸渐渐平复。
“为什么要害怕?”他温软的嗓音沉静如海,“...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的吗?”
毒性爆发后的空窗期,他记忆退化,身体缩小,黑暗是童年记忆里最深重的一笔墨,带给他太多恐惧与绝望,那些凶恶的陌生人用甜言蜜语引诱他,又妄图将他卖去做娈童,他被关在漆黑的驿站里,血液里的毒灭铩了一切。
好黑...好黑。
黑......
“有人吗?”
他抬首,尸体已被毒液完全侵蚀不剩一丝渣滓,因而他得以畅通无阻地走向光源,那里有一个人族…少女。和他一样的,同类。
火把好亮,可她更明艳,是红色的温热的躯壳。父亲说没有温度的血是不可以信任的,而母亲说有温度的东西最好利用,那么她也可以被他所利用一下吧?
“…你是黑暗中唯一一束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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