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绎周身的强势之气顿时因他的这句“心有灵犀”而消散了大半,心头又不觉掠过一丝烦闷,抓过了?林荆璞的手腕,将他强行带回了?楼上雅座。

“人生苦短,知己难觅。既是心有灵犀,便留下再陪朕喝一杯。”

魏绎力气生猛,林荆璞几乎是跌撞着入座。

魏绎环顾了眼四周的金碧辉煌,冷笑说:“朕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这家廊春坊是你们前朝的产业。青楼的确是个好地方,每日多少?达官贵人在这进进出出,快活之余少?不了?要?在枕边跟姑娘吹嘘几句朝廷里的事,逗弄她们开心,伺候的好还有下次。廊春坊的税收每年又是邺京酒家中交得最多最齐的,用钱打点好了?上下关系,没人敢往这楼里查。你是好手段。”

“廊春坊的生意一直都是由申屠先生帮忙打理的,不久这楼便会转手卖出,你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提防,”林荆璞气息还略有不平,接过酒杯,又故作淡然:“朝中可无事了?,你今日倒是得闲。”

“六部的文书如今都发往了?澜昭殿,那帮臣子又各怀鬼胎,时不时便要?拿燕鸿在时的旧制要挟朕,怎会不忙。”

魏绎闷了一口酒下肚,瞥了眼楼下送葬的车队,又收回目光,望向了?林荆璞:“朕只是想来送送故人。”

林荆璞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又垂落到了杯中:“你送的是死别之人,还?是生离之人?”

魏绎笑意不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新折扇给他,“死人有什么可送的。这临别赠礼,自然是给你的。”

他喉结极隐秘地滚动了一下,不等林荆璞接过,就匆匆撒开了?手,将扇子随意丢弃在了酒桌上,又若无其事道:“你这两日抓紧动身,应还?能赶上除夕回家,与你的臣民亲人团聚。”

林荆璞目色稍淡,缓缓伸手去取过了?那把扇子,只说了?句“多谢”。他思忖了?半晌,欲言又止。

魏绎已把着酒壶站了?起来,倚栏远眺:“林荆璞,这局势早就被你料到了。燕鸿身后留下的烂摊子还?多着,正因为启朝没有可以辅佐皇权的世家大族,寒士又不愿信任朝廷,许多规制礼度都亟待要?重整,人心不齐,朕如今是分|身乏术,没空与三郡缠斗,所以必得?放你回去稳定局势,以免内忧外患。何况再在留你身边,也只是玩火自焚。”

林荆璞望着魏绎如刀的侧脸,冷风拂动他的衣袂,将迎面扑来的肃杀寒气瓦解殆尽。

“我生怕是自己失算了?一招。”林荆璞说。

“不必妄自菲薄,林荆璞,你是长着颗七巧玲珑心的玉人,怎会失算。”

魏绎回头称许他,幽幽笑了?一声,又道:“只是有一句,朕必得?奉劝你。有些?事情,你便是算到了,也别深究,更别插手,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你且安心回去做你的殷帝,待到来日,再与朕好好厮杀一场。”

林荆璞凝起眸子:“可倘若你的本意是不想让我插手,又何须要对宁宅中的人赶尽杀绝?魏绎,你明知道那里面关着什么人。”

魏绎没再答话,有太监上抱来了黑色大氅。

他披上大氅,一口灌下了?剩下的酒,弯腰去将玉壶搁置在林荆璞面前,凑近看了?林荆璞的面皮一眼,便没再留恋,转身疾步下了?楼。

雾霭蔽日,人渐渐行远了?。

林荆璞切断了自己心肠,连魏绎的背影都没张望一下,也只是悠悠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他独自坐至天色暗了?,才想起那柄折扇,打开一看,扇上没有画,唯有两行小诗,正是魏绎的手笔: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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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宫中,各部大臣便已在殿外等候。魏绎忙起来便忘了?用膳,宫人催促过了?几次皆不劝不进,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