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问过她聋哑人恢复听力的可能。她问了我一些关于聋哑人的问题,比如先天还是后天之类。我如实回答。她告诉我有一种东西叫助听器,但很贵,她给我估算出了一个数字。她还说目前国内的技术无法保证一定能帮到我,如果我真的想要尝试一下,最好去外国。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攒钱,还是远远不够。现在刘杰青帮了我,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卖掉房子和那辆摩托车,就能带着小允去美国治耳朵了。

我真的很感谢刘杰青,他的死,对我有很多好处。

我已经不生气了。

为了感谢他,后来,我就像对待父亲那样,把他砍成了一块块。我把他也丢进了那片湖里,让他和我的父亲待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我到湖里洗干净了身上的血。然后跟刘杰青说了一声再见。我不想跟我父亲说,就没有说。

局里派来的专员刘杰青失踪一个月后,局长被革职了。我重新成为了队长,继续调查尚未侦破的董家桥案和新民钢铁厂案。而市里对专员失踪大发雷霆,已经派了一批人下来调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上面没有让南镇公安局的人参与,大概是认为我们局里的人都是草包,不仅办不好案,现在还搞丢了一个好心来帮忙的专员。

新局长暂时没有到达南镇。我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杀了刘杰青后,我偶尔会看见他。比如在办公室里,他的躯干坐在原来的座位上,那只被我砍下的头放在我的桌上,和我的那只旧搪瓷杯靠在一起。我可以听到他说话和哭的声音。但是我不会搭理他,随便他空着两只血淋淋的眼洞在那哭。

我不感到惊恐,一点儿也不。当初杀害父亲后,我和现在都处境是一样的,会出现一段时间幻觉和幻听。我时常可以看见父亲还在我的生活中,对我破口大骂。我想,这是因为我的精神太固执了,习惯保留一成不变的生活太久了,所以我的大脑暂时不能把他们很快地驱逐。

今天,我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孙斌在不停搓手,笑嘻嘻地说,“好冷啊,过得真快啊,一下子都十一月了。”赵兰在一旁接水,附和了一句,“是啊,这都几个月了,嫌疑人找不到,案子也结不了,现在连专员都失踪了。多搞笑啊,要是让我能回到七月,我肯定要在案发前一天辞职回老家。”

“唉,你说刘杰青到底去哪了?”

“谁知道啊,说不定人都没了。你没看见市里来了那么多警察,都找这么久了,连一根头发都没发现。”

我没参与谈话,不过我倒是被两个人的谈话提醒了,想起来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天气的确是有些阴冷,我出门的时候,小允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中午,我没有事情可做,就睡了一觉。我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头,最后是同事叫醒了我,告诉我到了下班的点了。我去洗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我抬头,看见镜子里出现了刘杰青的脸。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他的嘴巴张合着,发不出声音,大口吐着血。我记得似乎是被我割喉后的样子。

他说,“你是警察,你杀人了,你杀了我。”

我说,“我还杀了其他人,很多人。”

他又说,“你迟早会被枪毙,你会得到报应。你是警察,你杀人了,你杀了警察。”

他的话激怒了我。我抬手狠狠砸了一下镜子,警告他,“你要感谢你已经死了。”否则我会让你死了又死。

刘杰青开始哭起来,“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他的模样很滑稽,又可怕。我想起了他那个儿子,一样很爱哭,喜欢张大着嘴,重复叫唤出一些让人厌烦的声音。

我的手被镜子割破了,流出了血,血滴到洗手池子里,沿着绿漆的池壁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