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娥觉得她看上去更像是如同谷主、师叔那样的人,只是她身上并没有那般浓烈的出尘之感,虽有殊世之貌,但她体内充溢的更多是一种世间的活人气。

所以,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人?

苏娥总是难以抑制对她的怜爱,这固然有她容貌过分美好的缘由,也因为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迹,猜测她一定遭遇过某些非人的折磨,但苏娥所有的经验都没法在她身上得到验证她平静得有些过分,没有怨艾,没有憎恨,甚至不见什么负面情绪,好像并不将那折辱的过往放在眼里,也无需任何人怜悯安慰;她固执得何其坚实,并不是谷中“自力更生”的规矩在限制她,而是她自己的骄傲与顽固在支撑她,好像只要能站立,只要能开口,她就绝对不会妥协。

天底下还有女人能活成这个模样吗?

苏娥跟随谷主极早,她没有修行的资质,不能拜在谷主门下,但也随之学了些医术道法,她帮助谷主救治人,帮助谷里的新客熟悉环境,她熟悉西洲,更熟悉女人,但她怎么都想不通,眼前这个人这样孱弱多病的一副躯壳,她的骄傲又来源于何处?

苏娥看她询问遇到的每一个愿意与她交流的人,记录对方的身世与感想,心想难道她是在揣摩自己能否与谷中人相处得融洽?

苏娥见她观察谷中的屋舍、田地、菜圃、药园,看池塘看蚕桑看铜人看丹炉,心想难道是借此考察星花谷是否值得她留下来?

她问得很细致,看得很用心,有时候站都站不稳了,仍竭尽全力支撑着,更不用说蹲下来写写画画时要耗费多少力气了……

苏娥费解,那么糟糕的躯体,摇摇欲坠如同将堕的枯叶,偏偏又能顽强挺直腰身整个山谷说大不大,但要叫一个人拖着如此病躯走遍依然是件莫大的难事,而她跟着对方从白天走到晚上,若非天色晚沉之后,气温着实降得多,对方扛不住,大概还能走下去。

苏娥最后不得不帮她拿住纸笔砚台,几次欲上前搀扶又没找到时机,只能眼睁睁看她咬着牙,压在拐杖上,一步一磨蹭硬撑着走回师叔的居所。

这么长的路,她停顿了很多次,但居然没摔倒没放弃。

屋子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招秀见着人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她脑子迟钝,身体麻木,甚至没力气对简单的刺激作出任何反应,自顾自摸到床榻边,艰难靠坐下来,一边吐气一边等着晕眩过去。

稍微平缓了呼吸之后,才能注意到另一边的人。

灰衣道袍的女子盘坐在云床上,修好的拂尘搁在木架上,头上的道冠摘下放在一边,满头乌发披散。

这一身装扮端的是不修边幅,但这会儿招秀也披头散发,甚至全身是汗,手脚颤抖,比对方狼狈得多,自然也没法作什么评判。

“前辈……”招秀喃喃,好歹打了声招呼。

对方说:“你要做什么?”

招秀木然好一会儿才道:“抱歉,我脑子转不过来……之后再与前辈分说吧。”

她甚至刚说完就倒在榻上人事不省。

苏娥吓了一跳,先看了眼师叔,这才上前查探。

发现人确实只是睡过去了,微微松了口气,扯被子给她盖好。

“她做了什么?”魏盈君问道。

苏娥起身站到一边,将招秀出门之事复述了一遍。

很想一五一十讲个清楚,无奈实在记不清对话。

谈吐也好,话术也好,苏娥都闻所未闻,大多时候她也觉得新奇,就很难刻意记忆那些话语。

魏盈君听得认真,却并不奇怪,让招秀自由行走本身就存了一些观察与考较的意思。

人的言谈举止总会反映出一定的本质,是什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