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处理家事的父亲倒还装装样子,演出一副关切慈爱的态度。

母亲则全然不曾掩饰对这个大儿子的反感,话里话外指责夏理丢尽了夏家的脸面。

他们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

夏理完成了使命,本应悄无声息地退场。

可惜外界的风闻没能留给他体面,让乔书然对他仅有的些许喜爱都烟消云散。

艺术往往强调亲缘之爱。

现实却更多被人性所影响。

对于夏家来说,夏理的功能性大于一切其他价值。

因此,他被赋予的定义注定不可能是备受宠爱的孩子。

夏理是工具,是礼物,是权衡利弊后夏家奉上的投名状。

徐知竞的偏爱也只能体现夏理作为一件物品的贵重。

一言蔽之,夏家夫妇用以衡量夏理的方式从来与小儿子不同。

是冷漠的,苛刻的,对死物的严格评鉴。

“你送我的那只表,现在还可以兑现吗?”

“只要你愿意,随时。”

夏理拨出这通电话时,徐知竞正和谭小姐坐在花园的长凳上。

前者经过走廊,隔着玻璃瞧见翩飞的落叶。

灿黄银杏被初冬的寒风推搡,铺天盖地拂落。

风忽而一停,掩在其后的人物便揭晓,由窗棂框出分外相配的画面。

江城的冬季多雨,气候总是阴冷而潮湿。

谭小姐穿了件不算厚重的大衣,时间一久,便觉得室外的温度实在太低。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屋里走。

夏理站在窗下没动,看两人走进连廊,推开门,短暂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少顷,谭小姐的声音从前厅传来,似乎心情不错,言谈间还带着些舒缓的笑意。

“我和……

就是和之前那个男的分手了。”

“怎么?”

“观念什么的还是有差距吧。”

除却冲动与吸引,价值观在爱情之中同样占据了重要的比例。

最初的真诚与所有发自内心的温柔体贴,在日积月累之下依旧有可能变为演绎,暴露出对财富的贪婪,以及对通往更高圈层的急切。

彼时的谭璇天真地抱有对纯粹爱情的幻想,认为差距可以被填补,爱亦该亘古不变。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父母的警醒并非过度保护,而是在拥有足够阅历的前提下,对既定危险的预判。

“玩玩还可以。

真要往后走的话,确实还是得照我爸说的,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她说罢,将视线移向徐知竞。

后者没有表态,倒是屋外再度掠过一阵风,卷来满山簌簌的鸣响。

“这句话很土吧?”

谭小姐继续道,“不过我现在认为它是对的了。”

徐知竞看着她,仍旧笑笑,不说话。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他看了眼表,差不多到晚餐时间。

“我去看看夏理醒了没。”

徐知竞一会儿要和谭小姐去湖区一家餐厅。

两家父母安排的饭局,他不好拂了面子,只得应下。

长辈们的用意足够明显。

先前两人都没有什么想法倒还好说,但今天的这顿饭显然和谭璇的一番话有关。

对方在明知徐知竞不可能接受的情况下依然如此暗示。

仿佛要他即刻便在权力与阶级构筑的现实,及虚渺而无望的爱情之间做出选择。

徐知竞不敢保证更长远的未来,但他清楚地明白,对于此时此刻的他而言,夏理即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