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对待叶南晞向来不吝惜耐心。见她没反应,真合了她的意,唠唠叨叨地在她耳边磨起了嘴皮子:“南晞,好南晞,苦口良药是惯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喝的那根本就不是药啊。你姑且忍一忍,快喝了罢,权当是为了我,别再让我着急。等日后你好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行不行?”
叶南晞笑了一下,笑容隐于黑暗,没让冯钰看见。她正回脸,硬着头皮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下肚,叶南晞的身体暖了起来。她安心的躺在冯钰胸前,只感觉天地静定,万物安宁。脑袋里纷纷乱乱的杂念全没有了,她沉浸在当下的祥和里,心里莫名生出一点感慨其实感情这事儿很简单,彼此爱慕的两个人在一起,你哄哄我,我亲亲你。彼此关照着,相互扶持着,没有比这更好的状态。
冯钰将空碗放在一边,从腰上的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张嘴。”
叶南晞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可还是张开嘴,顺势将一枚东西含在嘴里。紧接着,她尝到了一丝甘甜,原来是蜜饯。
冯钰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甜不甜?”
叶南晞咬着蜜饯:“甜。”
冯钰抱着她,脸颊贴在叶南晞的鬓边,温暖而潮湿的气息顺着鼻腔喷出来,他在炭火爆裂时的噼啪声中,听见了叶南晞的声音:“今天你动刀了,心里怕不怕?”
她并不是无端提起这件事,故意将他牵扯回当时的噩梦中。
冯钰杀的是人,不是寻常杀鸡宰羊。自己头一回经历这种事的时候,半年内一直在做噩梦,头顶上时刻笼罩着一片阴云。她不想让冯钰也同自己一样,有些事在心底积压久了容易害病,倒不如说出来,正好也是一种排解。
冯钰听了她这话,没有立刻回应,侧头将脸埋进叶南晞的发丝里,他静默了片刻,末了闷声闷气的开了口:“我刚一开始是有点害怕的,但是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在那一刻没有退缩。我们又不是故意要害他们,我们只是想活,想活而已,有什么错?
叶南晞想了想,深以为然地一点头:“对,你说得对。”
耳畔再次陷入寂静,半晌,冯钰冷不丁的问出一句:“南晞,在你曾经生活的世界里,活着也这么难吗?”
这话蓦地将叶南晞的思绪扯回到三千年后,抚今思昔地沉吟良久,她叹出一口长气:“也很难。”
冯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只有眼皮在眨动:“能跟我讲讲你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这倒是情理之中,感情深到一定地步,自然会想触及到对方的方方面面,不止是当下,还包括过去与未来。
叶南晞思索片刻,望着桌上莹豆般的烛火,坦率的开了口:“我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你知道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吗?就是把各个地方没人要的小孩搜集在一起,由国家出资养大。”
冯钰的心像是被揪了一把:“原来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人。”
叶南晞轻轻“嗯”了一声:“福利院虽然给了我一口饭吃,一张床睡,但也仅限于此。他们只负责保证我们活着,并不会额外提供其他东西。有时候遇见别的孩子欺负自己,我只能自己报复回去。”
“他们欺负你?”
“嗯,在那种地方欺负人很容易,往你的床上偷偷插一根针,或者往水杯里投一些恶心的东西,总之有很多种方式都能令你很不舒服。”
“没有人管吗?”冯钰问。
“怎么管?无非是一顿不痛不痒的说教。有些人骨子里天生就带着恶,就是要欺负别人。我算是幸运的,他们欺负我一次后尝到了苦头,就不敢再来招惹我。再后来,我到了年纪就离开了福利院,转而被送去了荒芜星自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