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思想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它是千年来世人恪守的伦常,是整个天下的根基。冯钰要削宗室的供奉,意味着他要动摇整个伦理秩序,挑战根深蒂固的礼法纲常。
他不是在和某个人作对,而是在与整个天下为敌。
更何况,任何改革都需要皇帝的支持。然而,宗室的力量与皇权本就是互相制衡的关系。纵然萧绰如何偏袒他,如何愿意护他周全,可一旦大势翻覆,萧绰亦无法护得住他,甚至可能会成为第一个放弃他的人。
难怪啊……
指尖微微收紧,叶南晞的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沉重。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史料中关于冯钰的那些记载的缘由。
为何世人对他恶评如潮,为何后世无人替他辩驳。并非他真的犯下了滔天恶行,也不是萧绰决绝无情,而是他自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便已将自己逼入了死局。
叶南晞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千头万绪的话同时涌到唇边,让人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迟疑良久,她语气沉重地开口道:“阿钰,这件事非做不可吗?”
冯钰听出了她话中的担忧,他抬起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还想着咱们以后的日子呢,不会让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如此,可是叶南晞的心里仍存着一丝不安。侧头将脸贴在冯钰的额头上,她闭上双眼,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再睁眼时,发现已是晨光熹微。
下意识地低下头,她的目光落向怀里的人。冯钰依旧蜷着身体,严丝合缝的依偎在她身边。他双眼紧闭着,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肩膀从被子下面露出来短短的一截,因为白,因而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叶南晞将掌心缓缓覆上去,起初是凉,紧接着又泛起温热,当真是触手生温,像玉一样。
就这样静了片刻,她缓缓将发麻的手臂从他颈后抽了出来,然后揉着手臂坐起身,轻手轻脚的穿鞋下榻,打算去喝口水。
昨夜她对着冯钰卖了一晚上的力气,因为太累,直接睡了,半口水也没喝上,此时喉咙里几乎干到冒烟,急需一口凉水滋润。
双脚站定在桌前,她提起桌上的白瓷壶,正欲往杯子里倒水,忽然感觉那壶的分量并不重。打开壶盖一瞧,里面只剩下了小半壶的水。她不禁犯了懒,干脆一仰脖子,直接将壶嘴含在嘴里,咕咚咚的就往肚子里灌水。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冯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伸手朝着叶南晞所在的方向探过去,没摸到人,只抓了一把空气。刹那间,一股极具刺激性的恐慌感窜上头顶,他睁大眼睛,挣扎着要下榻。然而床榻上的被子好似藤蔓一般牵制住了他的动作,他刚要抬腿,脚尖却不慎被被角勾住,身体骤然间失去平衡,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叶南晞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壶赶了过来。低头看见床榻前这幕人仰马翻的场面,她忍不住想笑。
笑意才刚浮上嘴角,冯钰便狠狠剜了她一眼,咬牙道:“你笑什么?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话虽然说的怒气冲冲,可那怒不是真怒,而是含着情的怨怪,还透出几分懒洋洋的娇嗔,丝毫没有震慑力。
叶南晞收敛了笑容,改大笑为抿着嘴的偷偷笑。弯下腰伸出手,她一把将冯钰从地上抱了起来,随口打趣他:“床榻那么大,难道还不够你睡的?非要滚到地上来?”
冯钰顺势搂住她的脖子,发尾悬于空中轻轻摇晃,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你还说,都怪你,走也不说一声儿,我还以为你又跑了。”
“好好好,怪我。”叶南晞将冯钰放回到床榻上,顺势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我还不是怕打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