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上那张霜雪翻涌的脸与眼前这张渐渐重合。

他始终望着我,没有下楼,没有问候,也没有解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电话进得恰好,就像是她预估到了什么时候我会见到周纵夜一样。

向来沉稳凌厉的女人此刻急切得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素素,你现在看到阿夜没有?他没出什么事吧?”

我软着双腿踩在山路上。

更像在沼泽中下陷。

我笑着,习惯了哄她:“他没事,妈妈。”

“那就好、那就好,你帮我给他转达一句生日快乐。”

“妈妈,我们退婚好不好?”

那头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住了,随即到来的,是如同引线燃烧般的、暴怒的呼吸。

“你想做什么?这可是我跟你芳姨人生的最后一个约定,你要让她失望吗?你要让妈妈下了黄泉都不敢见她吗?”

我低下了头,故作轻松:“可是,阿夜不喜欢我啊。”

第三章

说服母亲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当我把周纵夜那些话复述给她后,她沉默许久,第二天就回复我,一切按阿夜的意思来。

我不意外。

涉及周纵夜,母亲总是慎之又慎,生怕亏待他一点会辜负到谁。

至于我,那不重要。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迂回,以母亲的秉性,即使有婚约在前,她也不会不顾周纵夜的意愿。

可他非要逼我百般忍让,试探着下限,以期让我主动退出。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擅长让我伤心了。

手机屏幕仍停留在母亲的回复上,我轻轻摩挲着那一行字,知道这个消息一旦发布出去,我和周纵夜就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不舍吗?

也没有。

刮骨疗伤固然惨痛,却总好过任凭着伤口淤烂。

我的人生目前为止,全然在绕着周纵夜打转,如今枷锁褪去,鲜血淋漓之余,我只觉得轻松。

也许等我找到一个真的喜欢的人在一起后……回望这段经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堪难舍了吧。

正出神,一条消息忽然从屏幕顶端弹了出来。

“过来,问你件事。”

下面附带着一个地址。

我看着聊天框顶上备注的阿夜两个字,欣慰地发现,心中已经近乎波澜不惊。

原来放弃一段不合时宜的爱情,并不是多难的事。

他没有提昨夜的失约,我也少见地没有主动问及,只回复:“好。”

我们的确需要谈一谈关于取消婚约的事。

但抵达那间会所时,正想推门,包间里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江素真会来吗?昨天纵哥可是一晚上都没过去,我听说她包了星沙公馆,还放烟花跟纵哥表白来着。”

“我去,真的假的?”

“啧啧,她好歹也是江家的大小姐,居然能贱到这种地步,把江家的脸都丢尽了。”

“那她是不是不知道昨晚纵哥跟苏茗茗在一起?”

我愣住了。

好像是在乱石丛中,躲闪不急,被崩塌的石碓瞬间击溃。

细细密密的针尖扎上心头,血液喷涌而出。

我细细体味着这一阵被碾碎般的钝痛,每一片骨骼都扎进肉里,扯得灵魂生痛。

我大口呼吸着,许久才被烫到一样收回按在门上的手,转身要走。

太难堪了。

太狼狈了。

我以为是好聚好散,可是阿夜,你为什么能残忍成这样。

我还记得那天顶着高烧见面时,他心口的玉观音掉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