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我们娘娘问你话,你就照实回答,怎么敢议论娘娘?”秦嬷嬷对这个郑良田没半点好感,“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陛下说得对,您这是好心喂了狗。”
杨戬摆摆手,示意秦嬷嬷消气,又问郑良田:“你如此重视礼教,可是因为书香门第,家里长辈看重子弟品行?”郑良田两脚并拢,脚跟来回磨了磨,手也绞在了一起,神色尴尬:“我、我是个种地的,哪里有什么门什么第,舍……舍父以前读过书,不过没考上,一直教我男女有别。”宫女们都忍不住笑起来,霁舒悄声说:“还舍父呢,家大舍小令外人都不知道。难怪他父亲落第了。”
杨戬回头瞪她一眼,又轻轻摇头,霁舒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郑良田已经听见了,头垂得更低:“我……我就上了三年学,别人那样的好文章我做不出来。我爹说,我不是读书的料。”杨戬说:“御前行走,能听得懂话,会答话就行了。大坤不缺会读书的,也不缺会种田的,只是难得有你这样想得多,肯尝试的。你的策论写得很好,平实简明,没有废话,又会亲自种地研究粮食,正是耕读传家的典范。陛下一直在搜罗这样的人才,也叫各地州府县乡推举种地纺织能手,怎么一直没有你?”
郑良田被夸得心虚,他不会做那些文绉绉的好诗文,策论用词也粗鄙,御前奏对被嘲笑了好多次,往常的科举之路他走不了。他会的就是种地,同样的土质同样的大小,他就是能比别人多收二斤粮,可是有本事也得有发挥的空间,他家那三分薄地,种出粮食又能如何?他是能给乡老县爷送礼,还是能用这小小一块地填满国库,惊动皇帝?他只能混个自己吃饱而已。
武举是军爷们亲自来主持的,一个个衣甲整齐,说话有礼有节,不像以前见过的兵痞子。还有一些女人,有老有小,都穿着军服,嗓音嘹亮,眼神锐利,看人不羞不怯,连眉毛都挑出一个尖来,气势逼人。据说那就是武娘子的兵马。这些女子在考场交叉巡逻,有人行贿作弊就被她们直接丢出去枷号示众,谁求情施压都没用。所以他才能一路考到秋狝猎场,见到皇帝。
郑良田结结巴巴,把这些都说了:“我没见识,也没良心,您帮了我很多,我不该那样混说。”
“大坤是我的家,她兴我兴,她要是完了,我也没处去。我做这些只是不希望将来我的孩子夜不成寐而已。像你这样看待我的人,到处都是,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看在你是个人才的份上想劝你一句,”杨戬看了他一眼,“你讨厌官场,可是一旦想要做点实事,你不找麻烦,麻烦来找你:大家都在混日子,怎么就你花样多?你是贤臣能臣,岂不衬得别人无能?为什么大家期盼遇到明主?这‘朝里有人好做官’,可不是说说而已。”
郑良田沉默了。
杨戬起身,扶着周凤祥从亭子里一步一步走下来。郑良田低着头,那铃铛声有些沉闷,依然扰得他心神不宁。
幽幽香风扑面而来,摆动的衣裙下,精致的绣鞋时隐时现,郑良田想起不能看女人的脚,忙抬了抬视线,他想不通,那裙子是什么染料染出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蓝色?又见一只白嫩修长的手压着裙子,各色红的绿的宝石发着光,闪得他眼花。
意识到杨戬已走到面前,而他想的太过无礼,郑良田忙退了两步,避免离得太近。
见他躲闪,杨戬也就不再往前走:“我叫安达礼给你下了个不入殿堂,垦荒三月的处罚,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安达礼就是户部尚书,去了一趟御书房,回来就给他下了皇贵妃的处罚,那时候郑良田还不服气,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我一开始只觉得你们罚也罚不到点子上,我巴不得不去户部大厅和他们拌嘴,罚得我挺高兴。”杨戬一笑:“户部众人也挺高兴。两边都如意了,最近是不是各干各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