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楼观鹤还在说,没有察觉到陈越脸上愈发苍白的脸,实实在在道歉,“阿越,都是我不好。”
他激动得心骨头下的经络都开始呼叫,在晚霞里满头白发荡漾,嗓音很轻,轻到像埋在尘埃里的花,“我会好好改正的。”
“楼观鹤。”
听到陈越的声音,楼观鹤期待眨眨眼。
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白发在风中一动一动,如蒲公英一般飞舞。
“我差点真的死了,你知道吗?”
声音在空气中炸响,音调都在颤抖,陈越闭上眼,灵动的蝴蝶打湿睫羽,轻轻抖动。
楼观鹤手上的小盒子“扑通”一声掉在土地上。
风打在脸上,刀一般割裂他们的间隔。
“阿越,我差点也要死了。”他眼眸盯着陈越,倏地溢出眼泪,从眼眶下哗啦啦流出,带着哭腔求道,“你救救我吧。”
陈越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日子。
被关在屋子里,除了楼观鹤没有任何人能和他说一句话。
楼观鹤在装可怜,在用外表掩饰底下的罪恶。
陈越已经看透了,身体阵阵发凉,胃里的东西在翻涌,他整个人好像被割裂开,一半恐惧一般挣扎。
“我愿意。”
楼观鹤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陈越睁大眼。
楼观鹤蹲下身子重新抱起小盒子,满头的白发像婚礼上新娘的头纱。
他说,我愿意。
陈越欠一句“我愿意”,楼观鹤来替他说。
陈越张大口,刚想要说什么,后边倏地传来叫喊。
糯糯的,像铃铛一般清脆荡漾在晚霞中。
“妈妈”
陈越不可置信回头,眼里映入熟悉的脸庞。
他的妈妈抱着一个小孩,孩子大概是只在照片里见过陈越,看到他就开始咿呀咿呀兴奋起来,大挥着手朝陈越叫。
一家人都站在那里。
他的妈妈走过来,夹着听不懂的口音,“小越啊,都去哪了?”
“小鹤一直在找你,你也真是的,你嫁给一个男人我们也不介意,至于吗?”陈母习惯性咧开大嘴说话,强行打破平静的气氛,责怪道,“都生一个孩子了,还到处跑,真是的!”
陈父也跟着附和,黄牙黑牙上下动起,气冲冲瞪着他,“有钱了也不带弟弟妹妹,陈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配不上你们这些‘高端’人士啊?!”
楼观鹤及时出来打圆场,温和笑着,“爸妈,阿越只是心情不好,没来得及通知你们而已。”
面对楼观鹤,陈母陈父的脸色显然缓了许多。
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了高端品牌,陈母也戴上了琳琅黄金装饰。
只是过往的劳苦终究还在身上,面上黑黝,凸起的眼珠子瞪大,褶皱在脸上一横一横的,再配上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楼观鹤拉住他的手,眉眼弯弯,“阿越,不要让爸妈等久了。”
他明明在笑着,却带着一股寒意。
“为什么……”陈越侧过头,眼眶的泪无声落下。
他明明就要逃开了。
相握的手变紧,楼观鹤神色温柔,仿佛要把他溺在眸中。
陈母突然提高声调,笑着拍陈父道,“呦,都激动到哭啦!”
怀里孩子也在笑,嘻嘻哈哈伸长手要陈越抱。
所有人都在笑,显然是喜乐融融的一家人。
楼欣捡起掉下的淡黄色帽子,看着他们往远处走。
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感受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下,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