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她没说的是,傅彦泽看到她,那满脸惊疑的神情压也压不住,在听她说,娘子有信给他时,他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她这才没好意思问他的答复。
好在,云英听完,并未觉得奇怪。
“无妨,明日咱们照去便是。”
隔日一早,天气晴朗,暑热不减。
云英带着阿猊,和茯苓、穗儿一起,要坐府中的马车,往天清观去。
却在离府前,见到了从东宫过来的尤定。
“娘子今日要出行?”他从前庭进来,自然看到了备好的马车。
“尤内官,”云英起身,冲他行半礼问候,也不隐瞒,只说,“我前几日才收到公主自吐谷浑送回的书信,便想着要去探望贵妃娘娘,恰好今日天气晴朗,择日不如撞日,这便要去。不想尤内官来访,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尤定身为内监,虽比宫女自由些,但凡是要出宫,都得有差事在身。他是王保的干儿子,寻常采买事,都不会指派给他,只有替太子办事,才会用得上他。
“倒不是有什么吩咐,只是殿下心中挂念娘子,近来又实在忙碌,不曾分出心神来,关照娘子,今日便特意吩咐奴婢们出宫,前来看看娘子。”他说着,命站在身后的小内监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漆盘奉上,“这些都是太子命奴婢们给娘子送来的时新玩意儿,请娘子收下。”
两只漆盘,盛的皆是各地贡入京中的佳品。
一盘是新鲜的瓜果,都是各州郡挑了品相最好的,快马送入京都。
另一盘则是精美的玉饰,钗环手镯,一套俱全。
“是上好的蓝田玉,”尤定解释,“殿下先前就挑中了,着命司饰司打造,专门送予娘子的。”
云英在宫中当过那么久的差,知晓各地贡品入京后,都是先送至宫中,由圣上和皇后挑选,再到东宫由太子挑选。
想来这些,便是那时准备的。
对太子而言,的确算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了吧。
她笑了笑,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让穗儿和茯苓将东西收下,说:“殿下如今这样繁忙,还能想到我,实在让我羞愧万分,请内官代我向殿下转达谢意。”
说着,又要请尤定留下用茶点。
“不了,娘子不是还要去天清观?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回宫复命。”尤定识趣,不但不久留,连茯苓递上来的茶钱都没要,便带着人离开了。
“这位内官面善,待娘子亦恭敬。”都是在侯府中伺候过多年的下人,茯苓知晓,但凡从宫中出来传话的内官,就没有不吃茶、不要钱的道理。
“尤内官从前同我一起在宜阳殿伺候,也算旧识,同是下人,互相多体谅些,也是人之常情。”云英看着漆盘中的瓜果,一边说,一边挑了几样留下,等着回来给阿猊,还有院里的下人们用,其余的,则都让带上,要送给齐贵妃。
茯苓打开准备好的盒子,寻空处将瓜果装入其中,为防磕碰,又特意多垫了两层绸布。
听到云英的话,不禁笑说:“可是娘子如今已经不同了,娘子是圣上亲封的孺人,亦是侯府的主人,早不再是伺候人的奴婢了。”
云英抬头看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是淡笑以对。
在他们看来,她的确已经摆脱了低贱的下人出身,能与京都城中许多贵人们平起平坐。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太子心中,她的身份从来没有变过。
她就是一个从污泥中来,因着他偶然的一次伸手,才能从其中挣扎而出的下人。
对他来说,她的确有几分不同,可那不同,大约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幼年时的无奈之举,才将她一家害得家破人亡,让她不得不落入下贱。
而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顺手“施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