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猊比阿溶小上三个月,会说的话更少一些,不过已能听懂许多话,譬如现下他就知晓要去看望殷大娘,表现得比平日更加高兴,走起路来也更快,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云英看着孩子欢喜的样子,忽然觉得内心松动,这才意识到,原来白日的事其实也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便说是阴影也不为过。

不光是宫廷朝堂内的斗争第一次摆到明面上的震撼,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坠落而亡的可怖。

起初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想起,便觉后背生寒。

当初武澍桉被萧琰一刀杀死时,她未亲眼看到,已觉遍体生寒,今日更是如此。

那至高无上的天子宝座,是由尸骨血肉洗刷堆积而成的。

如今,这场争斗还远没有结束,萧琰的离开,只是暂时的平息尽管她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成功逃脱,但打心底里就是觉得他应当有这个本事。

她如今看似还好好地藏在暗处,实则早已悄然卷入其中。她不能坐以待毙,须得想法子多了解朝中大事,随时保护好自己才行。

只是,从前还在东宫时,她能时常和宫女们一起,见到在少阳殿服侍的小太监,听说一些消息,如今出来了,尽管还隔三差五去,但都是白日,忙着照顾孩子,自不可能再有多少空闲去打听消息。

她得想想,该再寻一个什么样的渠道才行。

就在这时,原本走得有些累,逐渐放慢速度的阿猊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两条短短的小腿再次加快速度,哒哒哒往前跑,眼看要跌倒,云英来不及抬头,赶紧弯腰要扶,手还没触到他的小衣裳,他又自己站稳了,继续朝前跑。

很快,小儿双臂张开,小身躯向前一扑,竟是扑到个人的腿上,用力抱住,脑袋高高扬起,冲那人直笑。

那是件有些眼熟的深绿色的官袍,银制的腰带映着傍晚的彩霞,瑰丽异常。

云英停下脚步,跟着儿子站直身,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少年郎的面目。

平日只显清俊的五官,此刻沐浴在辉光中,多添了一层暖色,将他映得眼如星辰,格外好看。

“傅大人?”她本要露出笑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间的一抹犹疑。

?[116]报酬

“傅大人如今仍住在这儿?”云英见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手中亦牵着马,俨然一副才从衙署中散职归来的样子,又问了一句。

“嗯。”傅彦泽沉沉答一声,似乎不大愿意同她多说话,然而低头看到抱在自己小腿上的阿猊,又还是多添了一句,“在这儿也住习惯了,便干脆留下来。”

与城阳侯府所在的多是为官做吏的延阳坊不同,住在怀远坊的,多是工商之家,还有就是像靳昭这样出身平凡,凭着一身武艺在军中效力的武人。

这儿既非达官显贵云集之地,又非流民匪徒聚集之所,是京都城中最贴近寻常小民的地方。

傅彦泽也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初入京都,第一个落脚处就是在这儿,所以,后来挑选定居之所时,便也索性留在这儿。

他的同年们,但凡留在京都任职的,几乎都挤破了脑袋想要住在离高官显贵们更近的地方,也不是没人劝过他,甚至有太子身边的僚属,专程给他介绍了好几处宅子,都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但他都拒绝了。

似乎怀远坊的平凡烟火气,才更适合出身农家的他。

农户之家,虽在士农工商中排在第二,实则与工商之家无太大分别,都不过是小家小户,靠着勤劳过日子。

他因很小的时候便在读书上展露过人的天赋和才华,被县学,乃至州府的官员们都视作能出人头地,令许州学子在京都显名的好苗子,所以几乎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