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想了想,说:“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娘子过去在府中时,一直……不大合群,总之,娘子和奴婢们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她一直记得,当初入侯府时,管事的给他们重新改名,所有人都不敢置喙,只有云英不肯任人摆布。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她们开始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有的人便明里暗里寻着机会排挤她。

那是某些人的天性使然,因为无知,看到与自己不同的人和事,便下意识排斥。其实只是缺一些了解罢了。

云英听着她没有完全说透的话,心中已然明白,只是笑笑,没再深究。

她让马车停在街道尽头人少的巷子口等待,眼看就要到了,相向而来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清俊身影。

他今日没穿深绿的官袍,只一袭朴素的圆领白袍,配束黑革带,更衬得整个人芝兰玉树,走在人群中,什么也不做,便格外出挑。

竟是傅彦泽。

这样不喜觥筹交错、不善宴饮的人,也会来平康坊寻欢作乐吗?

云英不禁多看了一眼,却见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

那妇人布衣荆钗,肌肤与发丝看来都比同年的京都贵妇们要粗糙一些,显然出身贫寒,但一身朴素的装扮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相貌亦端正,观其五官,倒与傅彦泽有一二分相像。

云英回想起先前听说过的傅彦泽的出身,想来,这个妇人应当是他的母亲,千里迢迢自许州赶来,定是要跟着儿子在京都安家落户了。

她正想装作没看见,以免打扰他们母子相聚,可还没等转头,傅彦泽便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眸光一转,与她正巧对上。

两人皆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中间隔了七八丈的距离,就好像流水之中忽然立起两道闸门一般,让川流的人群也有片刻迟滞。

很快,周遭行人自两人身边绕过,像流水寻到出口一般,继续前行。

“儿怎么不走了?”傅母跟着停下,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个美貌非凡的年轻娘子,一身锦衣华服,带着侍女立在一旁,“这位是?”

傅彦泽带着母亲走近两步,听到母亲的疑问,顿了顿,没有言明云英的身份,只冲她行了个礼,说:“母亲,这位是……穆娘子。”

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解释云英的身份,三言两语定然说不清,只好暂且含糊。

傅母平日通情达理,一听儿子这样说,也不多问,笑着唤了声“穆娘子”,便要行礼。

云英赶紧伸手扶住她,笑着说:“夫人莫要折煞妾,妾可受不起夫人的礼。夫人可是初到京都?”

傅母点头:“老身惭愧,头一回来京都,一时有些迷了眼,还要累得我儿费心照料。到这么晚了,才要来寻食肆用晚膳。”

傅彦泽皱了皱眉,说:“母亲,这本都是儿该做的。”

云英也道:“傅大人孝顺,令妾敬佩。夫人莫担忧,京都夜长,此刻正当是用晚膳的时辰。”

她说着,客气地指了前面不远处两家不错的食肆,寒暄两句,方才告别离开。

从头至尾,傅彦泽除了最后的道别,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目光却落在她逐渐隐入人群的背影,迟迟没有挪开。

傅母看了看云英的背影,又看了看儿子,不由小声道:“我儿可是有心上人了?这位娘子模样好,举止亦大方,只是,我瞧着,怎么不像闺阁女儿的样子……”

傅彦泽一听,便知母亲想岔了,登时有些脸红,佯怒道:“母亲说的什么话?穆娘子她、她自然不是闺阁女儿,她是、是城阳侯府小侯爷的母亲,也是东宫皇孙的乳母!”

傅母一惊,赶紧又看一眼人群中那道已要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