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东宫除衙署之外的地方,准确地说,是第一次来到整个皇宫除衙署以外的地方。

这个大周的中枢,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如此巍峨高耸、华丽雄伟的宫殿,实在给来自许州的他带来极大的震撼,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轻脚步。

“傅大人,”一道清脆的嗓音自雨声中传来,泠泠如水,“妾还未感谢您今早给阿猊留伞。”

傅彦泽的脚步猛地停住,一转头,果然见廊边的疏林间,那把油纸伞不知从哪儿又出现了,那张艳如桃花的美丽脸庞,正含在暮色中,笑吟吟看过来。

“穆娘子!”他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一副要与她保持距离的样子,“伞是留给殷大娘的,老人家淋不得雨,至于娘子的孩子,只是碰巧罢了,娘子不必想太多!”

他说着,就想离开。

其实哪里会分得这么清?伞既是给殷大娘的,也是给孩子的,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郎君,淋点雨不算什么,老妪与稚子却不行。

自然,他担心老妪更多些,毕竟,殷大娘疼惜孩子,伞坏了,便立刻给孩子脑袋上盖了巾帕挡雨。

他就是不想和这个女人沾染任何关系,更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单独同她说话。

云英看着他已匆匆转过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提着步子不疾不徐跟在后面,也朝内闱的方向去。

傅彦泽听到身后的脚步,只以她要穷追不舍,又停下来,转过身,严肃而郑重地对上她的视线:“穆娘子,你如今已是圣上亲封的孺人,想来目的已经达到,便应当收手了,身在东宫,你的一言一行,无不代表着太子殿下与皇孙的颜面,更应当懂得分寸,学会避嫌才是。”

云英静静看着他,等他一番话说完,才慢慢点头,表示赞同:“傅大人不愧是探花郎,一番话说得妾深以为然。”

傅彦泽绷着脸,仍旧看着她,似乎希望她将话听进去后,便立刻有所改正。

可是,云英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走近一步,说:“只是,妾也有一句话,仍旧想要问一问傅大人。”

“妾听说,当初离开许州,进京赶考时,适逢饥荒与民乱,大人宁愿自己忍饥挨饿,宁愿冒着出城时,被恼羞成怒的贼匪砍于刀下的危险,也不愿私藏一点口粮傍身,而是通通留给了城中的百姓,有如此举动,足见傅大人应当是个正直良善、高洁端方的谦谦君子,可为何,大人每一回见到妾,都如此不屑一顾?”

傅彦泽不料她在东宫就敢问出来,一时只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妾实在不知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大人,让大人这样厌恶,不论如何,先向大人赔礼请罪,”云英说着,便向他施施然行礼,待再起身时,又道,“可是,若大人也像旁人那样,只因一些道听途说的话,便对妾心存偏见,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心中有数,此人日后当是个重要的角色。

他要教导皇孙,则他的言行、思想,会毫无意外地影响着皇孙的成长,若连老师也厌恶她这个乳母,可想而知,她在皇孙幼年时留下的这点情分,很可能会变得毫无用处。

这个结,须得尽早解开。

这一回,傅彦泽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否认道:“我虽算不得娘子口中的‘谦谦君子’,但自问也不是仅凭道听途说,就对旁人轻易下论断之人。”

“那究竟为何?”云英半点不肯让步,一副今日一定要问出个究竟的架势,“大人若实在不愿说,妾只好请殿下出面了。”

傅彦泽震惊地看着她,垂在深绿袖袍下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你、你竟还敢请殿下出面!”

云英迅速捕捉到他语气的变化,紧追一步,问:“大人与妾,如今都在东宫谋差事,东宫的事,自然该请殿下出面,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