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自己睫毛沾着的血浆,也嗅到那一股浓烈的腥味,我很想吐,但任何感觉都不及我此时无法言说的悲伤,我将他抱在怀里,下颔抵住他额头,我不断说谢谢,可张开嘴就忍不住嚎哭出来。

贺渠透过被砸得稀巴烂的栏杆看向对面那一扇没有玻璃的窗,他说,“我很担心我执意将你从贺宅带到这里,你却出了事,我会自责,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保护不了女人的男人。我不敢想如果子弹射向了你,我会怎样。冯锦,我每天坐在高高的法庭上,背后是国徽,是国旗,是所有象征法律威严象征我自己身份的标志,我几句话就可以评判坏人或者好人的自由与生死,将一件冤案沉冤得雪,我以为我不贪不奸公正判决,就是一个好官,可我才知道,在这片土地,有这样庞大的黑暗,这样拿人命当儿戏的帮派,多少人说死就死,这样恶劣的根茎,已经植入了土地最深处,无法连根拔除,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说着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鲜血从他唇角溢出,滑落到我置在他胸口的手上,我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哭出声音,我颤抖着喊贺渠,我忽然间不敢碰触他了,我觉得他是玻璃,不管我不小心摸到了哪里,他都会顷刻间碎裂成无数片,融于这空气内漂浮的尘埃与黄沙里,再也拼凑不齐。

在我最崩溃无助绝望时,楼上的声音终于止息,顾温南率先从楼上跳下来,他一把握住铁锁渡到四层,他站在九叔面前,低头说了句,“义父,儿子输了。”

九叔扫了一眼从楼梯口下来的纪容恪,他抱着不断哭泣的贺润,她身上盖着纪容恪的黑色大衣,一张娇俏的小脸十分苍白,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她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还有许多尸体和血迹,她哭得更厉害,将脸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

九叔一本正经拍了拍顾温南肩膀,将他衣服上的浮沉掸去,“你功夫精进不少。”

顾温南说,“都是义父教得好,您在我身上呕心沥血,我怎么敢不思进取。”

九叔笑着点头,“再有几个月,打过容恪是毋庸置疑了。九龙会只要撑到那一天,温南,义父就把大权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顾温南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贺润冲到我旁边的纪容恪,他抿了抿唇,“我未必打得赢师哥,但至少我不会输。义父也说过,师哥是几十年难遇到的骨头,我资质平庸,只能不断磨炼。”

九叔笑而不语,他眼中对顾温南十分赏识与怜爱,同样都是义子,可顾温南与霍砚尘从九叔这里得到的感情却天差地别,霍砚尘更像是一个名义上的义子,是九叔利用的工具,而顾温南是他事实上的义子,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关注与照顾。

不得不承认,顾温南确实比霍砚尘还要更出色,得到更多赏识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楼下十几辆车从公路方向急速行驶过来,停在南门和东门,九叔看了一眼,他对顾温南吩咐,“我带人回九龙会,让右堂主到局子走一趟,摆平这件事,你留在这里处理后续。”

顾温南鞠躬送九叔下楼,大批保镖随在身后离开了场楼,始终埋首在纪容恪胸膛的贺润在脚步声离去后胆怯抬起头,她看到许多人都散了,苍白无措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她这才发现在我怀中昏迷过去的贺渠,她起先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认出确实是贺渠后,她眼睛才干涸的泪雾再次泛起一层,她声音哽咽着叫了一声哥,贺渠没有任何反应,她立刻捂住嘴巴哭出来,她问纪容恪怎么办,哥哥是不是死了,我拿起一把枪朝她身上狠狠扔去,正好砸中她膝盖,她声音戛然而止,我盯着她说,“不要说死这个字。”

她怔了怔,立刻用力点头,可眼睛里的泪却大朵大朵滚下来,何一池将贺渠从我怀中接过去扛在肩头,他焦急说,“先送医院,不要再耽误!”

他虽然很急,但脚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