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池拿着单据去付费开药,我和一名护士将纪容恪扶到病房,他起先还不太愿意让那名护士扶,他这个人最要强,有时候固执又各色,他不想把自己脆弱的病态暴露在陌生人面前,要不是我狠狠用脾气压制住他,他根本不妥协。

纪容恪高烧三十九度,胃部三分之二都大出血,护士给他扎针挂上滴流后,对我叮嘱了一些事宜,便拿着医用托盘从病房里出去。

我看着倚住床头的纪容恪,他脸色还是很苍白,并没有因为吃了药而缓解,我知道他很痛,可他不会说,他不想我担心,也不想我逼着他退出这条道,从前他对我的要求可以置若罔闻,用几颗甜枣诱哄我让我高兴,可现在因为孩子,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许多潜移默化滋长的感情在我和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那套宅子就是一个家,他对我多了一份属于夫妻的尊重和在乎,我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会考虑,尽最大能力满足我。

我知道他很累,哪怕我再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不会不顾实际朝他无理取闹,他周旋于两个家庭间,平衡着我与贺润的关系,贺润温柔如水,我不争不抢,我觉得这就是爱他,是我能让步的最大体谅。

我清楚对他讲过,女人最想要的是归宿,是安稳的生活,而不是一个每天拿捏着别人生死大权像帝王一样的男人,你给不了我的,我不强求,但你可以给我的,你也不要吝啬。他问我想要什么,我几次到嘴边的婚姻咽了回去,我对他说,我要你平安。

纪容恪在我长久的沉默和失神中睡着了,我叫来护士为他拔针,何一池原本拿了药回来要去打热水,可他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屏幕后脸色有细微的黯然,他看了我一眼,匆忙走出病房,直到纪容恪输完液都没回来。

我给他盖好被子,将窗户完全合上,拎起放在床头柜下的水壶出去,我拦住一名路过查房的护士,问她水房在哪里,她指给我一个有点荒僻冷清的走廊口,“拐出太平间就是。”

我一怔,“太平间?”

她很无奈说,“一楼水房出了点医患事故,院长正在介入调解,暂时不能打水,这一层就那一个小的,或者你等一下。”

她说完推开旁边的病房门进去,我盯着那个口毛骨悚然,原先席情跟我说,这世上最吓人的不是鬼混魑魅,而是人,活着的人最可怕,人心远比那些不存在的自己吓自己的东西要真实血腥得多,可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不敢过去,我等那名护士从旁边查房出来,询问了她另外一个内部人员水房的地址,在医院后门的职工宿舍,大约来回二十几分钟的路,我拜托她照看一下纪容恪的病房,她很友好的答应了。

我从水房出来往住院部赶,路上口袋里手机一直在响,但我腾不出手接,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一直打得锲而不舍,一个接一个,等到我爬上二楼,我一眼看到堵在楼梯口正拨号的何一池,他看到我从楼下上来,问我怎么不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紧接着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我下意识想是不是纪容恪在我离开途中出事了,被九龙会的人暗害了,我险些连水壶都没提住。

我冲过去看了一眼病房,门打开着,里头悄无声息,一丝惨白的灯光渗透出来,我转身看何一池,他主动接过我手里的壶,对我小声说,“贺小姐过来了。”

我眼前闪过贺润的脸,“她也知道了。”

何一池说,“容哥关机,于是联系了我,她问我容哥怎么还不回去,我没办法推辞,容哥也没交代我该怎么编,我就说他在医院,应酬喝酒喝多了,有点发烧,贺小姐担心容哥,就立刻赶过来了。”

我忽然看到何一池拿在手上的外套和手包,都是我的东西,他面对我奇怪的目光脸色十分尴尬,似乎对于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很不耻又无奈,“我担心贺小姐误会,在她进病房之前把您的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