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年前,沈良时考上了秀才不久。

郑伯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老奴可算见着你了!柳家小姐,少爷交代老奴,一定要将东西送到,老奴不负所托啊!”

说罢,颤着手取出一个圆形的竹筒,郑重递给嬿婉。

嬿婉却摇头:“我已嫁人,不好再收男子礼物……”

“这是少爷临终前所作,少爷说是幼时好友的回礼,请小姐一定要收下啊!”

嬿婉愣了半晌,才回了一句:“‘临终’是何意?”

郑伯抹着泪:“少爷三个月前没了……两年半前他回到越州,就断断续续一直病着,吃多少药也不见好,大夫说是心病……”

秋高气爽的天,嬿婉只觉得浑身冻得发抖,仿佛又回到了岁末雪夜,她被埋在厚厚的积雪里。

郑伯见她脸色惨白如纸,不敢再说下去。

半晌,嬿婉伸出颤抖的手:“他……给了我什么回礼?”

郑伯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幅画来。

嬿婉缓缓打开。

桃林云蒸霞蔚,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左右手各拿一枝桃枝,天真烂漫地朝春光最明媚处奔跑。

“良时哥哥,我送你桃枝,你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嗯……一幅画!要比静姝哥哥画得还要好的画!”

静姝的哥哥是画师,画的静姝惟妙惟肖。

静姝在嬿婉面前炫耀,惹得嬿婉又生气又羡慕。

她踮起脚尖拍拍少年的肩:“良时哥哥可比静姝的哥哥厉害,我一定能比过静姝的!”

少年脸上无奈的笑里带着几分宠溺:“好,一定画一个最好看的小嬿婉。”

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如同墓门被撞开,猝不及防地重见了天日。

嬿婉呆呆地看着那幅画,耳边传来似很遥远的声音:“少夫人,您怎么哭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柳家。

只是看到那鲜艳的牌匾,神志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些曾不敢细看的伤疤,如今揭开,却愕然发现,里面的伤痕并非想象中的模样。

她神色如常地跨进院落,与父母兄长嫂嫂问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派其乐融融样。

用过了饭,嬿婉找了个托词,去了趟哑婆婆住处,面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话:“那封信,你没有送出去。”

第34章 替亡魂讨债

哑婆婆手中的竹篮落在地上,随后急急摆手,支支吾吾。

“你把信交给了大少爷。”

哑婆婆用力摇头。

“你们就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在大雪里等了一夜。”

嬿婉的神情冷静得像疯子,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一根根冰锥,往人身上戳。

她想起来了,那页纸上的密语,大哥看得懂。

因为她的字,是他教的,她所谓的“密语”,源自幼时写得丑不堪言的千字文。

而这些在旁人眼里的鬼画符,大哥却认得。

哑婆婆被嬿婉神情所骇,战战兢兢,嘴里啊啊啊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嬿婉也懂哑语。

哑婆婆说,她不是故意的,是大少爷一定要她交出信。

一瞬间,嬿婉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早就死去的心,一寸寸裂开,碎成了齑粉。

……

*

明舒看着柳嬿婉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傅家熬着。

“娘,这日子真没意思。”她幽幽地说。

“娘知道你心里苦,可女子本就艰难,等你生下孩子,这日子就有盼头了。”王氏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