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生意出了大纰漏。

为息事宁人,沈老爷散尽了家财,气急攻心病倒了。

祸不单行,药铺抓来的竟是假药,沈老爷越吃病越重,于一个秋雨凉夜,撒手西去,只留下妻儿三人和两千两的债。

无奈,只能卖了宅子,还去欠债。

沈家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与柳家告别,搬去了两条街外的一处小院。

良时送给嬿婉一个木盒,里面是自己常用的刻刀和仅剩的几块好石头:“以后我得专心读书,早日考取功名,侍奉母亲,照顾幼弟,大抵没有闲暇再篆刻。”

嬿婉仿佛一夜长大,懂得了书上“人事易分”的意思。

她接过木盒,轻声说:“会好起来的,良时哥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温润舒朗的眉宇之间,染了几抹悲戚孤冷,再如何掩饰,都遮掩不住。

“会的。”他轻声说,对嬿婉,也是对自己。

……

冬日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沈家夫人来了柳家。

嬿婉得知后,心怦怦地跳,嘱咐丫鬟小霜:“快去听听墙角,孙姨为何事而来。”

小霜笑着打趣:“还能为什么事呀?小姐你和沈举人的婚事呗!”

嬿婉佯怒:“再不去扣你月钱!”

小霜装着害怕的样子,撒腿就跑。

果不其然,沈家夫人的确是为两人的婚事而来。

今年秋闱,良时中了举,落魄的沈家也有了底气。

按理说,待明年春闱过后,沈家再上门求亲最合适,无奈嬿婉已十七,过完年便十八了,怕被人先定了去,故而沈家等秋闱结果一出,便来商议婚事。

“我听夫人的意思,这门婚事她是满意的。”小霜说。

嬿婉怦怦的心跳缓了许多。

娘亲怎会不满意?良时哥哥秋闱名次靠前,春闱极有可能中进士,与其到时候被榜下捉婿,不如先将婚事定下来。

不过,这事娘亲满意不算,得父亲同意。

也不知怎的,父亲自打沈叔叔离世后,对沈家冷淡了许多,良时哥哥考中秀才,与孙姨来家中拜访,父亲都没有面客。

想到这里,嬿婉又有些忐忑。

但父亲这两年生意起起伏伏,他好几回都提及“若是家中有人做官,事情便会顺畅许多”,只要良时哥哥中了进士,父亲定然会满意的。

这么一想,嬿婉就又宽了些心,只更乖巧地讨好父亲和娘亲。

帝京的雪一场接着一场,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特别冷。

冬至快到了,嬿婉正在给父亲做护膝,小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是偷养的雀儿被发现了,还是把小雪衣服洗坏东窗事发了?”嬿婉没抬头,弯起唇角打趣。

小霜惊惶失措:“来求亲了……定远侯府世子来求亲了!”

嬿婉唇角的弧度迅速消失,她抬起头来:“小霜,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霜连连摆手:“不是玩笑!我看见老爷客客气气地把媒人送出了门,一直在笑,媒人都走远了他还在笑……”

嬿婉的手骤然收紧。

一个月前,孙姨来求亲,父亲一直没有松口,说是此事等春闱后再议。

她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找父亲。”

柳老爷一脸喜气,见嬿婉过来,笑道:“库房里那些红色的布料,我让李管事取了都给你送去,你好好挑一挑,也该给自己缝嫁妆了。要是觉得累,那嫁衣就找绣娘,自己缝个盖头和帕子……”

嬿婉安静地听着,一直等父亲说完,才问了一句:“父亲说的是我与沈家的婚事吗?”

柳老爷笑容散去,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