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晦暗,出租车司机也没细看来者是谁,就乐呵呵地招呼。
方彧做贼心虚:“天津路22号,银联大东侧小凉亭……啊,抱歉,银联大搬走了是不是?”
司机大爷乐了:“你是才回来的吧?”
方彧:“嗯。不知道……那个楼怎么样了?”
“你住地上还是地下?地上的话,已经没了。地下的话,房子还是好的。”
老大爷挺高兴:“我就说嘛,光复以后,肯定人都会陆陆续续搬回来的,我夫人还不信咱们奥托啊,到底还是家!”
方彧默然:“……”
从前,不少奥托人盼着外省人能都回老家去没想到,这座城市居然也有希望多点人回来的一天吗?
老大爷滔滔不绝:“小姑娘,你爸妈都在奥托吗?还在吗?还在啊,那好,那好……我孙女就没那么好运,才考上奥托大学,才十七岁,就……不说了!高兴日子,说这些干啥!
“等回了家,可千万别再三更半夜出来乱跑了,不安全……之前就是贫民窟那边乱,现在啊,乱的地方多了去了!”
方彧没说几句话,奈何老大爷控场能力太强,她被裹挟着一路从工作学历,盘问到有没有男朋友
“给您钱。”方彧跳下车,总算找到空隙,插嘴道。
车停在路灯下,灯光映亮了她的半边面孔。方彧一愣,下意识想挡。
为时太晚。司机大爷瞪圆了眼:“方阁下?!”
方彧:“……”
大爷一叠声调门走高:“方方方阁下?!”
方彧体虚气弱状:“大爷,您……我……”
啪一声,大爷一巴掌拍掉了她的光脑,自己也吓了一跳,又手忙脚乱地替她打开付款界面:“不要钱,不要钱!”
方彧虚弱道:“这不行,拿东西得交钱,不然……”
话音未落,老大爷像见了鬼一样,一脚油门踩到底嗖!
方彧向后踉跄一步。
汽车疾驰而出的速度带起一阵旋风,卷过她的衣角。
“……”
她站在原地半日,才回过神来,拉了拉口罩,继续往里走。
地上的住宅已经被物理推平了,只剩下一个地窖般的小门。她钻进去,沿着楼道向下走。楼道里很黑。她住这里时,灯也常坏,但给人的感觉却没有这么黑。
门没有锁。她敲了两次门,没人回应,便一推入内。
方彧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环顾四周房间完全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模样。
看来,户主先生并没有如其言立刻转手租出去,是想待价而沽吗?可惜,还没来得及沽出去,事情就发生了不知道他是去了桑谷,还是已经在动乱中丧生。
她胡乱地想着,摸黑坐到床上,从裤兜里掏出那封信,迟疑片刻,还是拆开了。
兰斯的字迹很俊秀。
姐姐:
我本来想写“方彧”或者“喂”的,但考虑到你是会留名青史的人,这封信将来大概也要进博物馆的,还是庄重一点吧,免得让后人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家伙。
方彧不觉莞尔:“哎呀。”
兰斯继续写下去:
问题是,如果我要死了,我该对你说什么呢?真难想象,因为我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死可是班长非要求我们写遗书,唉,形式主义。
现在假设我死掉了。
首先,我觉得你应该高兴,因为你彻底自由了!感情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尤其是亲情。这段先天性的、无可选择的关系,居然以一场注定降临的死亡告终,实在很残忍。
祝贺你,你早早解脱了,从此不必再为失去谁而惶惶恐怖,你有更多精力投入其他事,这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