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阿璃是不是在院中种了许多桃树，林思绾砍了多少？叫人按原来的模样种回去，不必管林思绾。”

“还有，我记得，城郊有个道观，国师也出自那儿是么？去备马车，明日一早便随我上山。退下罢。”

“是。”属下颔首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沈安钰撑着桌子坐下，视线缓缓地扫过空寂的房间内，他随手拉开柜子，里头零散地摆着些龟甲、符纸，叫他不由得视线一顿。

尽管这是他的卧房，在过去他懵懂的三年中，总是和宋清璃形影不离，他们一起住在这间房内，宋清璃常用的自然也放在这里。

宋清璃被贬为妾后被迫搬了出去，原来没有将东西全部搬走，幸好没有全部搬走。

不难想象，阿璃后来的日子里，身体越来越弱，卜卦的次数越来越少，大概是真的难用得上，这些东西才会被遗留于此。

沈安钰伸手，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桌上，最后，里头剩下一把剪刀，和破碎的符纸。

他怔然半晌，猛然推开门往宋清璃的院子里跑去。

那间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推开门，冷冰冰混杂着血气的味道将他扑了满怀。

血腥气甚至几乎浸透了屋子，这些日子，宋清璃一直带着伤，还不断地被伤害，她该多痛苦，多伤心？

沈安钰的眼眶又开始发酸，明明他已经不再痴傻如稚童，明明他现在早已年过弱冠，马上要成为国公府的顶梁。

可只要一想起宋清璃这个名字，他就想要流泪，仿佛又是不知事的小孩。

为什么？是爱，会让人软弱吗？

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我真的爱宋清璃，原来我最爱宋清璃。

沈安钰身上发软，半跪倒在无人睡着的床边，枕侧躺着一叠旧的黄色符纸，他将其拿起，就看见下面的纸人。

十数张旧的纸人，沾了些早就变得暗沉的血迹，叫他的心又痛起来。

纸人，宋清璃给他剪过多少纸人？实现过他多少愿望？他上次许的什么愿？上上次呢？

沈安钰这才发现，他许过那样多的愿望，后来却渐渐都与宋清璃无关，为什么偏偏与她无关呢？

那些他兑换了的小纸人，都被宋清璃收了起来。

如今，却变成了一把把刺向他的刀。

第十三章

于是现在，永远不会再有十个纸人让他兑换心愿了。

这些已经用过的小纸人，沈安钰甚至不能用它在梦中向宋清璃许愿，求她再回到自己身边。

明明最开始，宋清璃为他剪纸人，叫他攒齐十个给她以兑现愿望时，他尚且不愿。

只是拿到宋清璃给的纸人，那时的他就很满足，要将纸人宝贝似的揣在胸口，阿璃要也不愿意给，宋清璃翻来覆去地哄他，说一定会有下一张，他才拿出来许愿阿璃陪他去玩。

往事早就随风而逝，不会再有像过去那样幸福的未来了。

沈安钰死死捏住了那叠纸人，终于再次嚎啕出声。

如果……如果他还是那个傻子，无忧无虑地，每天只想着今天要送给阿璃什么东西，要去和阿璃去哪儿玩，又要叫阿璃给他讲什么故事，那该多好？

沈安钰带在宋清璃生前的房间，一整夜没有合眼。

后来，他还是按照提亲的婚约，娶了林思绾。

却不再是因为爱她。

而是为了报复。

成亲的第二日大早，下属找到了他，敲响了门，小心翼翼道。

“主子，城郊玉梧观，今日还去吗？”

沈安钰站起身，他坐在床边长久未动弹，起身时恍惚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万千只虫蚁啃噬着，他深呼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