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梅觉得这样难打理不美观,但林仰星总觉得烟熏的痕迹像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墨画。
“开了一路了,累着了吧。”
外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车子开进巷弄口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声音,站在院子里翘首盼着。
“外婆好呀!”
林仰星和尤梅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地被外婆拉进了屋子。
饭已经烧好了,外公一个人坐在桌前,正逗着趴在自己脚下的小白狗玩。
“哎哟你看这一头红毛,这还是我的乖闺女吗?”
外公乐呵呵地,将小白狗喊回了笼子,起身给所有人拿碗添筷。
“真是好久没有回来看看了,大变样了呀这是,你看你这头发。”外婆拉着尤梅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最后叹道:“瘦了。”
“妈您这话说的,我这是减肥减脂,现在都流行这样,健康的瘦。”
尤梅将带来的礼品都堆在了厨房的储物柜前,掀了土灶上的锅,几盘菜整整齐齐地在大锅上码着,用柴火的余温保温。
老一辈人平时只吃素,今天难得尤梅和林仰星回来探望,外婆多烧了两个肉菜,筒骨头汤和可乐鸡翅,特地给林仰星烧的,怕她在外头吃得好,回家一趟别和老人一起吃苦。
“哦对,早上给你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啊,找到了一本旧相册,都是好几十年前拍的照片了,你那时候都小呢,要不是被翻出来了,我和你爸早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外婆刚落座又急急忙忙地起身,回屋翻找了一会儿,抱着一本镶边的花相册走了回来。
相册边已经泛了黄,硬纸板做的外壳,边缘有些磨损,轻轻一碰就能挂下一层外皮。
几个人围着餐桌坐成一圈
“哎你也是,这东西吃完饭再看也来得及,非要这么着急。”外公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都是年轻时候的东西了,你也不嫌害臊。”
林仰星叼着一块可乐鸡翅,频频探头,往外婆手上的相册看。
她本来就对这种能够承载时间与记忆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外公这话一出,她更来劲了。
虽说外边的八卦林仰星不感兴趣,但外公外婆的不一样。
他们在林仰星记事以来好像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头发半白,平时就爱吵吵架拌拌嘴,外婆小时候那会儿条件不好不识字,但行事规矩,而外公则有些老顽童,平日招猫遛狗,闲了就约点老朋友来家里打扑克。
她很难想象到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相知相爱以至如今相守一生。
“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怕害臊,你当你还是当年那个毛猴吗?”
外婆瞋怪了一声,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相纸是灰黄色的,影像并不清
晰,勉强能看到两个十来岁的小孩站在一起,身量相当,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拎着一旁男孩的后脖颈,定格在了男孩反击的那一瞬间
“这是十几岁来着,反正是你爸上学前拍的,村子里来了个远洋回来的文青,这台相机就是他带来的。”
外婆带着老花镜,指纹带过的每一寸都在抚摸着过去的少年时光。
“外婆,您和外公还是青梅竹马呀?我头一次听说。”
林仰星抱着饭碗,兴致盎然。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块儿长大的,那个年头动荡,能一起长大实在不容易。”
外婆摸索着相册外封皮,往后翻了一页,这一翻就是将近半轮的年头。
他们结婚了。
“这是十九岁吧,那会儿结婚得早,还是那文青给拍的照,听幺幺外公说后来那文青成了他的老师,教语文数学,那时候还不兴洋文,但他偶尔也会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