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不是他来带她回去,而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就像五年前一样,是她当下能做出的、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决定。
第十九章
直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远处小路浸透,萧泽禹才轻轻闭了闭眼。
那一刻,潮湿的风吹得他指节发冷,眼角却有一点温热缓缓滑落。
他没有擦,任它流下。
他知她不会轻易心软,她不是那种一念之仁的人。
可她愿意“考虑”,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线光亮了。
他喃喃低语,声微如蚊:“谢谢你,阿芙……”
第二日午后,日头偏西,渔村的海风一如既往地带着潮湿与咸腥。
村口那棵老树下,萧泽禹已静静等了一个时辰。
他的指尖蜷着,藏在袖中几乎发颤,不知是风冷,还是心中发虚。
他不知她会不会来……
风卷起一方海浪,远处忽然传来衣袂轻响。
他抬眼,就看见了她。
江芙穿着寻常粗布衣裳,袖口还沾着些干了的牡蛎粉。
她眼神入场,走近时没说话,只把一只竹筐放在了轮椅边上。
筐里放着几只包好的药包,还有一小瓶她今早放出的血。
她淡声道:“你让太医院的人自己调配吧。这三日我可每日给你一瓶,三日之后,你便离开。”
萧泽禹怔了怔,眼中闪过一瞬复杂情绪,却终究只点头应下:“好。”
药是当晚就熬出来了。
那味道极苦,像是裹了盐的焦炭,又带着一丝血的铁锈猩甜。
他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甚至不愿吐一口气。
他等着毒素逆转、血脉回暖、身体逐渐恢复知觉。
可第一日过去了,没有反应。
第二日,仍然没有。
第三日,他开始咳血。
不是毒发的那种暗红,而是鲜红的、伴着药力反噬的血。
太医院几个最稳重的太医轮番诊脉,又将江芙送来的血样仔细验看,最终得出的结论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回王爷……”常太医犹豫片刻,还是拱手道,“江姑娘体内,似已无残留药性。”
萧泽禹闻声抬眼,嗓音如死木发裂:“什么意思?”
“她曾为药人多年,血中药力本因常年喂养毒物而生。可她走后大半载,没有药物摄入,血液早已自行净化,再无药性残留。”
“如今她的血,已与常人无异。”
屋中一时鸦雀无声。
萧泽禹的喉头缓慢滚动着,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肯接受:“……那就是说,她已经无法救我?”
常太医低头应道:“是。”
他怔怔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忽然就轻轻地笑了。
那笑极轻,也极冷,似是最后一丝希望破碎的回响。
“我该死。”他低语道,“老天竟连最后一点假象也不肯留与我。”
江芙站在门外,听见了太医的诊断。
她没有推门而入,只默默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
说不出欢喜,也说不上遗憾。
像是早就知道结局,却仍旧照剧本走完了最后一场。
村里老阿婆问她:“那人你还要管吗?听说他快不行了。”
她笑笑,摇头:“我也已经无能为力。”
当夜风吹进屋里,萧泽禹仍坐在桌前,一碗早已凉透的药还搁在案上。
他低头,额角贴着瓷器,细数自己命数里最后的余温。
他来求她,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