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河边,守夜人敲着锣喊着三更,魏昭如梦方醒。
他定定地看向结起冰的水面,却只看见一道虚幻的黑影。
他伸出手摸了摸桥墩上的雪,只觉得触手生凉。
凛冽的风吹来,冻得他的骨头都痛起来。
他抬起满是伤疤、通红的手,盯着尾指上的黑痣仔细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那时他的孩子刚出世还在里间擦拭着血渍,他正抬起手看着宋时语的血书,报喜的产婆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的痣,连连称奇。
“哟,可赶巧了,魏公子,您刚出世的孩子手上也有这么一颗黑痣,看来真是父子连心呐。”
第二十七章
那时的魏昭急着赶去尚书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如今再想起来,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来,彻骨的痛让他再站立不住,重重跌倒在了冰面上。
因为剧痛,他的手忍不住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握得了一些如粉末般的雪粒,稍稍用力便崩裂散开。
他先是想起从唐若鸢房间离开时她说的那些话,随后又想起她躺在床上憔悴的的病容。
接着他想起三年前街巷中她满脸的绝望,想起洞房花烛夜她看过来的明亮的眼眸……
过往的一幕幕慢慢浮现在他眼前,他看着记忆里那一张张或欣喜或难过的脸慢慢褪去了颜色,然后幻成沙尘像掌中雪一样飞散开来。
一点一点,彻底消融于天地间。
巳时三刻,被大雪妆点过的吞燕山迎来了倒春寒后的第一批客人。
四匹黑马踏着雪沿着小路往山林深处奔去。
魏昭跟在末尾,他一夜未眠精神倒是很足,一边策马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打头的是在吞燕山附近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樵夫,山里何处有麋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越往里走雪越厚,马蹄深陷其中行进困难,四个人便带着武器下了马,跟着老樵夫走起了小道。
前些日子天暖和些,不少鸟兽都出来活动,不幸赶上这场暴雪冻死了大半,因而走着走着便能看见几只冻僵的鸟,或凝成冰雕的松鼠。
老樵夫边走边给这三个初入山林的新人们讲着各种山中猛兽食人的佚闻,两个侍卫听得入了迷。
魏昭却没什么心思,他拿着刚从枝头砍下来的木棍拨开沿路的雪,露出一片苍黄的枯枝。
走着走着,他总觉得身后有些动静,一回头却什么也没见着。
如此反复几次,老樵夫也注意到他兴致不高,连忙扬起声音吆喝了两句。
“贵人,你别看这冰天雪地万物不生的,可有些禽鸟最爱在这种天气里跑出来觅食嘞,像这种冻死的兔子啊,平日里它们想捕食还得耗费一番力气,可一到雪后就是捡白食吃。”
听见这放山人这么说,魏昭便也没有再疑心。
他伸着木棍敲了敲路边冻死的老鼠,费了些力气将它踢进了山林中。
砰的一下,便没了痕迹。
第二十八章
几个人在盖着雪的山里走了三个多时辰,浑身都冒起热汗。
赶巧路过一条淌着雪水的山涧,老樵夫便带着他们坐下来歇息了片刻。
侍卫递来一壶水,魏昭抿了两口,刚盖上盖子,身前四仰八叉坐着的老樵夫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身后三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急忙跟着站起来,魏昭正要出声询问,老樵夫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下边平坦坡地。
魏昭跟着看过去,只见一片素白的雪地里出现了一只通体发黄的麋鹿,它踩着雪往山涧边慢慢踱去,额头高大的鹿角像树冠一样错落横生着。
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