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身后,连胜眼中迸出凛冽寒意,牢牢钉在他身上。

襄王似是全然不觉,仍继续说下去:“那皮手套是戴在行刑衙役手上的,内坠铁砂,外有钝钉,云琅也受过。”

襄王不紧不慢:“将人吊起来,后背抵着墙,借铁砂之力按压胸肺,能叫人吐出最后一口气。”

连胜眼底的寒意化为近于实质的杀气,上前一步,腰刀铿声出鞘。

“贴加官是最好受的。”襄王道,“水刑比这个难熬,将人头朝下绑在椅子上,以布蒙脸不断浇水,循环往复……受这一道刑的人,土个有八个都会在中间疯掉,剩下的纵然活下来,也逃不脱日日梦魇惊恐。”

连胜无论如何再听不下去,厉声喝道:“够了!”

襄王叫泛着森森寒气的刀刃逼到颈间,低头扫了一眼,又看向萧朔:“当真够了么?”

连胜几乎恨不得一刀砍了他,脸色铁青,手臂绷得青筋暴露:“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如今你已是必死之人,说得再多”

“萧朔。”

襄王道:“他说得不错,本王已是必死之人。”

连胜一愣,盯着仍镇静稳坐的襄王,死死皱紧了眉。

萧朔将手中那一条金丝鞭放下,回过身,目光落在襄王身上。

襄王缓缓道:“你的父母,尽皆死在本王谋划中。”

“以你二人的聪明,应当早已看出,当今那位皇上不过是柄刀罢了,本王才是????持刀之人。”

“他能将你父王一派扳倒,借得尽是本王之力,承得尽是本王之势。”

“你与云琅,这一路所失所憾,皆出自本王之手。”

“如今本王任你报复,过往的债,任你来讨。”

襄王看着他的眼睛:“你父母的血债,朔方军的血债,云琅的血债……你们苦心筹谋这些年,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襄王格外沙哑苍老的嗓音,竟如同某种蛊惑一般,缓缓响在地牢里:“你还在害怕什么?”

“殿下!”

连胜实在不想再听半句,眼底充血,哑声吼道:“让属下来!叫这老狗好好尝尝这些东西的滋味!看他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萧朔抬手,止住连胜话头,视线落在襄王身上:“害怕?”

“不是么?你若心里没有畏惧,为何不敢同本王下手呢?”

襄王道:“你这些年,不都是为了这一刻吗?”

襄王审度着他,眯了眯眼睛:“或是你还在思谋揣摩?还有哪件事是你想不通的,本王自可替你解惑……”

“不必。”萧朔道,“方才你已解过了。”

襄王停下话头,第一次微皱了下眉:“什么?”

萧朔示意连胜收刀,缓缓道:“镇远侯。”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襄王视线便倏地微微一凝,视线落在这个年轻得可怕的对手身上。

“镇远侯……云氏一门。”

萧朔缓步走到灯下,看着他:“我今日终于明白,他是如何被你收入麾下的。”

襄王眼底光芒急剧收缩,愕然抬头,目光几乎凝在眼底。

世人皆知,端王清白受冤,皆为镇远侯云袭图谋不轨、利欲熏心,一手谋划陷害。故而云氏一族满门抄斩,罪有应得。

再知道些内情的,便知那镇远侯一门绝非主谋,镇远侯投靠的是昔日的六皇子、当今那位九五之尊的皇上,那一场惊天大案,云氏一族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傀儡。

后来襄王府开始出手,便又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密辛解开。原来三司使与大理寺卿都是襄王暗桩,原来皇上最信任的内侍近臣,仍有不少是襄王一派暗中安插。于是宫中人人自危,宁可错杀不敢放过,不论任官高低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