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一眼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利落披挂甲胄,将白玉袖箭扣在腕间:“宫中水深难测,到时说不定还要我去接你。”

萧朔微哑,学了云琅架势,双手抱拢成拳,朝他一礼。

帐外喊杀声起,连胜并未叫人来报,无疑这几日布置巡城卓有成效,尚可抵挡。

云琅已披挂妥当,攥了萧朔那领墨色披风,单手甩开扣上银铠,握住萧朔同他抱拳的手。

萧朔微怔,正要开口,云琅已低下头,在他指节吻了吻。

萧朔胸口热意骤然一掀,滚烫心血瞬时涌上来,迎上云琅眼中明月流水的清亮笑意。

“算盘打得再响,也由不得他。”

云琅看着萧朔:“今日一战后,宫中朝野,任一件事都不会再如我们这位皇上的愿。”

云琅:“今朝共赴,明日同归。”

萧朔阖了下眼,低声:“我――”

云琅:“后日看话本下册。”

萧朔:“……”

云琅极有条理:“第四日泡汤池,第五日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第六日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萧朔:“云琅。”

云琅没绷住一乐,堪堪收住正色,摘了颈间玉麒麟,递给萧朔。

玉麒麟质地通透润□,安稳躺在掌心。

红线蜿蜒,在萧小王爷掌心盘旋了个圈,将人稳稳当当套住。

“先定山河,再寻百年。”

云琅:“耽搁几日,不算蹉跎。”

萧朔凝注他良久,将玉麒麟贴身收好,回身豁开帐门,带了亲兵滚身上马。

云琅出帐,牵了萧小王爷亲手养大的战马,将背后尽数交托给萧朔,盯牢了缓缓洞开的城门。

第八土六章城门外,黑压压的铁骑极短暂地静了一静。

金水门是沟通内外的城门,城外无堑沟、城内无险阻。一旦破开城门,京城垂手可得。

如今城门不攻自开,眼前是宽阔平整的官道。城中空荡,只有孤零零的禁军主将,一人一马远远拦在官道尽头。

叛军首领反倒隐隐不安,握紧了缰绳,盯着云琅马鞍处悬着的弓,黝黑战马焦灼踏地。

在北疆,没人不认得这张弓。

朔方军云骑主将的雪弓,桑梓木成弓身,弓有飒白流云纹。

当年汴梁风云激变,所有人都以为云骑的主将已死在逃亡路上,或是倒在了中原人的阻谋诡计、暗斗湍流之下。

前锋黑铁骑探城时被吞净了,这两日百般探查,今天见到这张弓,才终于彻底确认。

朔方军,流云骑。

云琅。

云琅领兵,从不按寻常打法,更不会这般匹夫之勇一般螳臂当车,不留后手。

可会是什么后手?

外强中王的八万禁军,美酒佳肴浸酥了骨头、绵绵歌舞缠软了志气的中原人,昏聩无用只知内斗的暗弱朝廷。

还有什么后手,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若叫天威所慑,不敢交战,便自退去!”

城头上,禁军将军高声道:“不必磨磨蹭蹭,耽搁时辰!”

四方兵士应声厉喝:“退去!”

叛军首领眼底一瞬狠厉,平平扬起手中弯刀。

“刀枪无眼,有来无回!”

禁军将军寒声:“同根同源,无意赶尽杀绝,迷途知返――”

叛军首领忽然抬头,黑铁面具下,眼中尽是嗜血冷嘲:“谁与你等同根同源?”

他咬字极慢,说的虽是汴梁官话,却分明带有西北长城之外的异邦口音。

城楼之上,连胜眼底一瞬激起惊诧,心底倏沉,死死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