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时被问住了,仍脸色惨白,哆嗦着回头望了望内侍。

“越发离谱,这两年连枯井都编出来了。”

洪公公拿过药盅,拿帕子垫着,试了试凉热:“琰王已有三四年不曾进宫住过,请安也是磕了头便走。这宫里的人,他是特意赶进来打杀的?”

内侍张口结舌,讷讷道:“可,可旁人都说”

“旁人说什么,同咱们没关系。”

洪公公掀了眼皮,淡淡扫他一眼:“在宫里伺候,要想不掉脑袋,靠得不是嚼哪个王爷贵人的舌头。是把嘴巴闭紧了,少说话,明白吗?”

内侍不敢顶撞,低头应了,退在一旁。

洪公公已是宫里的老人,侍奉三代,受了内东头供奉官,正经有俸禄的八品衔。几个太监内侍都没胆子顶嘴,规规矩矩站着,噤声受了教训。

洪公公看过这几个人,将药盅扣好,摆了下拂尘:“罢了,都出去吧。”

几人如逢大赦,忙不迭行礼,抢着逃出了殿门。

洪公公立了片刻,轻叹一声,将萧朔紧闭的房门轻轻推开。

屋内寂静,掌了盏半暗的灯。

窗户不曾关实,冷风携着月色灌进来,映出隐约人影。

萧朔并未在榻上休息,立在屋角,正用盆里的清水净手。

“琰王殿下。”

洪公公放下药盅,低声道:“那几个不长眼乱嚼舌头的奴才,已申斥过了……这些年宫里越发不像话。”

“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编出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来传。”洪公公说着话,留神看他神色,“是我们管教的不严,您切莫往心里去。”

“没什么可往心里去的。”

萧朔拿过布巾,擦了擦手:“他们说的,也不尽然便是子虚乌有。”

“殿下又说赌气的话。”洪公公哭笑不得,“老仆在宫里伺候这么些年,您的心性,如何还不清楚?就是当年”

洪公公话头一顿,自知失言,将手中药盅放下:“总归,先帝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晚辈……也就是云小侯爷和殿下了。”

萧朔蹙了下眉,伫立良久,周身冷意稍淡了些许。

他擦净了手,将布巾放在一旁,又换了盆清水,重新将手浸进去。

洪公公察言观色,稍稍松了口气:“您同云小侯爷说上话了?”

萧朔垂眸:“说过了。”

“那就好。”洪公公放心道,“您在殿上说的那些,不说皇上,老仆都险些被唬得信了……”

“那些话。”萧朔神色阻沉,冷声道,“也不尽然是子虚乌有。”????又换了块布巾擦净。

“您……”

洪公公看着他,心中终归难过,过去拦了拦:“老奴知道,您见了当今圣上,心中……不好受。”

“可也得提醒您一句。”洪公公悄声道,“您查着的那些事,心中有数便是了,万不可拿来质询陛下。往事已矣,故人已逝,先帝端王若尚在世,定然只愿您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萧朔脸色漠然,看着眼前清水:“我知道。”

洪公公怕他再没完没了濯洗下去,亲自端了水,出门倒净了,又拿了个暖炉回来。

药已温得差不多,洪公公试了试,一并端过来:“殿下,这是静心宁气、养血归元的药,老奴看着太医熬的。您今日牵动心神,竟在殿前吐了血”

“喝什么药?”萧朔蹙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洪公公怔了下,细看过他气色,松了口气:“那就好。”

“您这些年都假作身子不好,年年请梁太医去府上。就是为了哪天小侯爷回来,能顺势叫梁太医替他调理这些年在外奔波的伤损亏空,不惹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