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来,这才注意到外面“嘎吱嘎吱”的石磨声,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走出去,果然英娘又驱赶着毛驴点点,正在磨豆子。
“我来。”他去夺舀子,却被英娘紧紧抓住不放。
“我可以。”她只是说,看也不看他。
陈玠慢慢放开手。石磨再次转动,院中只有响亮的嘎吱声。
英娘麻木地一舀又一舀,心里也如石磨般,绕不开,转不完。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陈玠立在口时的样子。
他一定听到了。
他,也犹豫了吧?也打退堂鼓了吧?
世人对于生育后代、延续家族血脉的渴望,如同大树般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她不怪他,她理解的。
仔细想想,他们有诸多地方,并不相配。是她不够冷静,任由心意肆意奔跑。
还没那么喜欢,现在清醒,值得庆幸。
我应该高兴,她反复默念道,像是要对自己下一剂麻沸散,可惜,麻醉无效。
“头儿,头儿!”
英娘诧异地望去,见是叶捕头冲进来,他来不及跟英娘打招呼,冲着陈玠说:“头儿,县衙有事,叫你速回。”
陈玠就要跟着叶捕头离去,忽又顿住,回身对英娘嘱咐道:“锅里的羊汤记得喝,肩膀记得上药,还有,少做一点,不要太劳累。”
他见英娘愣神,催促道:“英娘,听到了吗?答应我。”
“好。”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随叶捕头离开。
英娘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个念头蹿出。
难道,他还在乎自己?
英娘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似是喜,又似是悲,但有一点很明确,她讨厌优柔寡断的自己。
“宋英娘,能如此左右你的,唯有豆腐。不能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晕头转向,颠倒不清!你不需要找个男人倚靠,你就是自己的一家之主!”她对自己说道。
“我可以,不,我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照顾秋兰姐和宽儿。”
“我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
“做豆腐,做豆腐。”她念叨着,转身想把盛满豆汁的桶提起,却忘了自己的右肩使不上力。
“啊!”撕心裂肺的痛让她丢下手中的桶,桶倾斜着滚落在地上,满桶豆汁洒落一片。
英娘来不及不知所措,一旁玩耍的小安被突然的声音吓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顾不得浸湿的裙角,和火辣辣疼痛的手臂,忙跑过去安抚小安。
她把小安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说道:“没事了,没事了。”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夺眶而出,滴在小安瘦小的肩膀上。
“英娘?”
“英娘,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呼唤,英娘一下子止住哭声,她不可思议地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确认是自己没听错,她左手抱起小安快步奔进秋兰的房间。
果然是秋兰在唤她,她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十分虚弱。
英娘把小安放到床的里侧,自己侧坐在床上,小安哭着扑向秋兰的怀抱。
秋兰搂着他,担忧地注视着英娘,又问道:“英娘,怎么了?”
一瞬间,英娘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次漫山遍野乱跑,迷失方向,最后好不容易找到路,一身狼狈地回家,娘那时还在,她也是这样柔声细语地说:“英娘,怎么了?”
她嚎啕大哭,娘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知道迷路的事,搂住她安慰道:“英娘不怕,有娘呢,娘总会找到你的。”
可她再也找不到娘了。
“姐”
面对秋兰姐的关心,英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满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