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锁的抽屉里见过一张照片,顾逢晟和一个穿了白裙子的漂亮女生并肩挨在一起拍照。

场景在学校的亭子里,格外般配,格外耀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逢晟。

带着少年风发不止的意气,和蓬勃的生命力,远山也如明玉。

可如今,他只能看到悲悯。

“要不要我在附近找一个酒店?”

最后,林则在身后撑着伞,在淋漓不断的雨声中开口问他。

顾逢晟说不用,收回视线径直跟他离开。

那是林则第一次读懂他。

他越沉默,爱在无人时就越叫嚣。

这东西藏在骨血里,想拔出来也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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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他过分清醒,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也知道他无论查出什么来两个人都再难回到从前。顾家的丑闻辛秘,桩桩件件都束缚手脚,公司的盘根错节,顾逢晟那时候经常怀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从商学院毕业刚回来时,他作为总经理进了公司,大小决策都由他处理,那时候没什么经验,没少被顾青山骂。气急了的时候常说他,以这样的性子就算做了外交官也是不成的,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不是电视剧里天赋异禀的主角,只是一个足够努力勤勉上进的普通人。

偶尔能从长辈们口中听闻沈昱宁的消息,大多是一知半解。

上学那会习惯了每天看国际新闻,如今他全然将这个作为他知晓沈昱宁是否平安的窗口。

后来听方延他们说她升了职,常驻非洲,别人笑着祝她前程似锦的时候,只有他在心底里为她担忧。那是个什么地方,他比旁人清楚百倍,当然,她也清楚。

时间滑到 2011 年。

梁润牺牲的这个消息,顾逢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是三月份的京平,气温还没从寒冬中出来,昼夜温差偏的厉害,甚至出人意料的来了好几场沙尘暴。

最后,是下了场寒雨。

顾逢晟醒来后不久,就接到了梁家的电话,那头是满院子的萧肃,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抽泣声。

江渠强撑着精神给他打来电话,说梁任年身子不太好,没办法操持葬礼,恐怕要麻烦他几天。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没听清前半句。

“梁润,他去世了。”

“我和老梁都不知道,今天他单位来人我们才知道。”

他立刻清醒,简单洗漱后就开车往梁家老院子去。

顾逢晟没有时间去思考,更没有时间去想,他推掉了一切工作,打算帮二老办好这件事。

梁润的葬礼很盛大,也全是顾逢晟尽心尽力。

葬礼结束,梁润单位的人来洽谈抚恤金的情况,也对着对失孤夫妻表示了慰问和哀悼。可这些事再怎么体面,也始终换不回来一个孝顺的儿子。

梁任年强忍着悲痛,拒绝了那些。

他说自己还能动,还可以自食其力吃饭,他们夫妻两个也都有退休金,不会落到一个凄惨的地步,以此,拒绝帮助。

顾逢晟当时也是那天看新闻,里面正在播报烈士牺牲的通讯,镜头对准拿盖有国旗的骨灰盒上的人,他也才看到那是沈昱宁。

师父师母缄默不言,只字未提。

顾逢晟几番求问,他们才总算说了出来。

“他被分到坎瓦那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这就跟昱宁重逢了,两个人一起去营救那些被困在废墟中的华人,回来的时候遇到交战区,替昱宁挡了一枚流弹。”

梁任年拿出梁润生前的日记和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他的遗书。”

他颤巍巍接过那张纸,看着梁润有力的笔触。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