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蒸馒头时,满仓也起了,他用巾子擦着脸问:“嫂子,我能做些啥?我哥说让我早些起来打下手。”

“吃包子吧,”香秀笑着放下火筒,从灶台后站起身,“填饱了肚子你看着点火,烧些水来。”

满仓应声,等他满足地吃完了包子,福妞才顶着歪歪扭扭的辫子进来,香秀给她解开重新打。

天亮了,村子便似活了过来,鸡叫鸟鸣,小院门口总有人扛着锄头走动,有汉子隔着门喊:“满仓,水生人呢?不会今儿个躲懒去了,还是躺床上睡大觉。”

“才没呢,”福妞走出来叉腰,满脸不服气,“我哥勤快得很,你再说,我叫他回来上门同你算账。”

“啊耶,”汉子大笑,“我可吓死了。”

“滚边儿去,”从镇上回来的水生踢了男人一脚,一手拎着满满的背篓,斜了那汉子一眼,“搬船去,少在这逗她。”

那汉子原是水生的哥俩好,混名毛大,就爱耍耍嘴皮子。

“你个水里钻的,这一早就往镇上去了,”毛大瞅了那篓子里的东西两眼,啧啧几声。

“亏不着你们这嘴,下塘去,我晚些就来,”水生说完,当着他的面把院门关上,毛大在门外嘀咕,“这死小子。”

进了院子后,水生又笑道:“阿秀,来瞧瞧东西,我得下塘去了。”

他买了不少菜,一块苇叶包着的猪肝,装在大竹筒里的猪筒骨,猪肉则裹在毛竹壳里,几块熏到焦黄的香干,一把芹菜,薄薄一叠的千张,还有一坛黄酒。

水生解释,“甜酒酿还没得卖,晚些我再买些来。”

香秀点点头,一样样拿出来,在心里合算做些啥菜,水生换了鞋,拿上竹竿和网兜准备出门,香秀追出来,递给他一个篮子。

“早上包子还热乎的,带着当点心吃,还有一葫芦茶水,记得喝。”

水生接过,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轻声说:“晓得了,你回吧,我下河去了。”

捻河泥要在塘沟里,要不是小河道上,那里的泥巴多。

何家村有很多纵横交错的河道口,每年汛期雨落水涨,惊蛰前捞完的河泥,夏秋又聚在池底。

这会子水面上不乏竹排、舴(zé)盆、木船浮游,测水深的青竹竿上上下下来回动。

水生肩膀挑着竹竿,手上拎着篮子过去,芦苇荡旁的木船上有人喊他,“水生,在这嘞。”

“带了些啥,”他三堂哥穿着半袖衫子,赤着胳膊站在船上问。

水生跳上船很大声地说:“我媳妇蒸的包子”,他还没炫耀完,船上几个大汉就扑过来,一把抢走了。

“把你小子美的,这弟妹手艺就是好啊,”毛大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跟其他三个抱怨:“早上连门都不让我进。”

三堂哥感慨道:“你小子算有福了。”

顺子一手握一只包子说:“以前净让你上我家吃饭来了,以后就往你那蹭去,好酒好肉招待我们哥几个啊。”

“你想屁吃,”水生拿话堵他,面上却笑意不减。

几个人闹了一顿,其实都替水生高兴,总算是往后有个伴了,不用他们几家再想法子到节时让他和底下两个娃过去吃口。

闹完后几个人一块捞起河泥,水生用力往下掘,掘出来的河泥倒在船中央,一船满了就划到水秧田那去堆起来。

捞了一上午,大伙衣裳全湿透了,回去换了件才到水生家里吃饭。

福妞挨个喊了人,“顺子哥,三哥…”,然后语气上扬,“我嫂子晌午烧了猪肝面,老好吃了。”

三堂哥逗她,“我们干活的还没来吃,咋你就先吃了。”

“嫂子疼我啊,”福妞说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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