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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小俞今年十八岁,住在连村里。

连村扎根在大山,离乡镇有几十里路不说,山上一条好路也没有,全是泥泥糊糊的山坡和树林子。

长久以来,外地人不愿意进来,慢慢的,连带铁轨也知道避开这里,铺往另一座山去。

连村就像一颗野庄稼,倒霉,糊涂,挑了个坏地儿长。又像一位远嫁新寡的老妇,朴实,安静,就这样一个人零零地过去几十年。一辈子没遇上什么好事,不过也并没有碰上什么坏事。

这时候是深冬。

连村里的河冻上了一层厚冰。

出门前,哥哥叮嘱小俞要慢一点走路。小俞很听话,一直慢慢地走,他跟在哥哥身后,像一条瘸腿的小狗。

当他走到河中间时,还是滑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金池塘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放下钓竿,过去把小俞搀起来,给他扶正毡帽,再拍拍他身上的红碎花棉袄。

金池塘口气很急,“摔着没?摔着哪里没有?”

小俞摔得有点儿懵,白净的脸上显出一点儿傻气。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忽然小声嘶了一下,摊开手一手心红通通的,跟烫着了一样。

河面的冰虽然很厚,但是每天要走人,鞋底擦着冰面,一来一去磨出来不少雪粒子。

小俞肉嫩,经不起这样磨,看着有点儿吓人,像要出血一样。

金池塘咂了个牙花,捧着小俞的两只手,嘴里呵出一蓬蓬白气,“不疼,哥哥给你渥一渥。”

小俞抿了一下嘴巴,没有说话。其实没有很疼,就是有点儿辣,手上跟沾到辣椒似的,又麻又热,特别不舒服。

鱼没有钓到一只。

小俞就被哥哥抱着回家了。

回家的路很长,要走很久。

雪下得太多,路面变得像胖男人的肚子一样痴肥,一踩一个凹陷。

小俞怕冷,把脸埋在金池塘的领子里,听着脚踩在雪地上的动静。

这种声音让他的耳朵里发痒,他抬起脸,把下巴伏在金池塘的肩膀上,低着眼睛往下看。

哥哥的脚很大,脚印也是大的,每一个脚印都将雪污成黑色。

哥哥踩一脚,它们就跟着吱呀吱呀的,连带着他跟着一颠一颠的,他和哥哥的胸口挨在一起,也是一鼓一鼓的。

直到听见一声喊叫。

就像得了肺病快要死的老头子一样,阴惨惨地叫出一声。

小俞知道,是他家的木门在响,他和哥哥到家了。

土屋不大,一间睡房,一间烧火房,和一个堆杂物的。墙是土糊的,屋顶是草盖的,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烧草木的气味。村里去年通了电,这个家里多出一盏小电灯,比煤油灯亮得多。

金池塘出门前就烧了一炉子热水,这会儿正好能用上。他拿出水盆,倒出一半用来给弟弟擦手擦脸。另一半攒进热水瓶里,留着夜里灌汤婆子好给弟弟暖脚。

开水瓶的通体是红色,盖子拿来当水杯用,黑棕色的木塞子竖在最顶上,看着光秃秃的。

这是他们的大哥从省城寄来的,金池塘走了好几个钟的山路才拿到。和它一起来的还有香皂、洗头膏、橡胶鞋之类的。

这些对于连村来说是稀罕东西。苺鈤膇浭tǒ海?5肆??⒎三肆浏??

小俞脱了鞋坐在床边,一张脸被擦得热腾腾冒气儿。擦完脸,金池塘仔细给他的脸和手抹上雪花膏,再脱掉他的棉袄,把他塞进褥子里。

小俞缩在被褥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可可怜怜地眯着眼睛,“哥,我的衣服呢?”

金池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