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过几日便定下来。”

韩其祯半晌没有接话,心里发抖,颤颤巍巍地抖,这种抖是别人不能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晓得是什么滋味。

先是身子忽然僵着,然后胸膛里酸麻,像水一样荡开,一直爬上头顶,好像被电打了一道。

“你不用担心诊费,我知道医馆需要钱,我和福六交代了,让他和账房打声招呼,日后就算你不给齐家做事,每月还是有钱进账,只会多不会少……”

“其祯,现在我叫你自由了,你不高兴?”袁憬俞还是笑着,他的一只手摸到韩其祯的脸上,贴住那片疤。

那片凹凸不平,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的烧疤。

别人向来不愿意看的地儿,如今却被袁憬俞抚摸着,指腹擦着疤痕,一路往下,最后停在韩其祯衣领上。

袁憬俞替他理了理领口,“回去吧。”

手收到一半,被韩其祯猛地抓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慌得厉害,一颗心脏震动,分明是跳的,韩其祯却觉得自己要死了。袁憬俞这些话,好比亲手杀了他一遍,要他生不如死。

我要你自由了。袁憬俞方才说了句这话。

韩其祯后知后觉,一怔,松开了手,让袁憬俞将手腕收回去。

他不能和袁憬俞有染,这是他亲口告诉袁憬俞的。

分明心里一直希望和袁憬俞撇清关系,如今袁憬俞做了一切,随他的愿,怎么一切又不对味了呢?

韩其祯的命不好。虽姓韩,乍一听是个贵气的姓,却不是生在富贵人家里。

年幼时父母死在火灾里,他被家里老人做主过继给远房亲戚,可在火灾里破了相,到哪都叫人不待见。亲戚给他吃一口饭,并不愿意亲近这个可怜孩子。

人总是嫌晦气。

一直以来,韩其祯不敢抬头见人,他习惯低着头,不去看外人的眼神。

那些人眼里有一股嘲弄。在这大上海,遍地是黄金,他们瞧不起韩其祯,瞧不起这个碌碌无为的小医生。顶着一张破相的脸,蜗居在一个小医馆里,却不愿意和周围人打交道,好像是他看不起别人一样,装什么清高?

这种清高在虚荣的人眼里是一根刺。

韩其祯被这刺扎惯了。

不多时,韩其祯从袁憬俞的卧房里出来,背着药箱匆忙离开。临走前他塞给福六药方和菜谱,说过两日要离开上海,日后不再来了。

福六攥着纸,一时间没听回神,站在大门里,看着那身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