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发狂了。

海潮像一张嘴一样吐出漩涡，浪直立成巨物，不断前倾，借助狂风上升到极致，再猛然坠落，冲击岸边的一排礁石。千万片浪花碎裂，融化成一串白茫茫的线。

天空之下，一阵歌声从远方流淌至天际。

“Ποσειδ?ν”

“Ποσειδ?ν”

弗斯波塞半岛的岬角，一片绿叶在海风中飘摇，掠过海岸，跳跃一段距离后，落到一条尾巴上。@Q?哽新群⑥零?玖扒舞??8九

尾巴迅速弹了弹，将异物甩开。

“小俞，别乱动。”说话的是一位女人，她抬起头，脸悄然暴露，布满了怪异花纹。

小俞一僵，不再摆动尾巴。

“好、好的，妈妈。”

一群人在岛上围成一个圈，环绕正中间一座黄金烛台。他们双膝跪地，眼睛紧闭压低头颅，双手合十举在头顶，分明没有张合嘴唇，却能够从咽喉部位发出声音。

在一群长有双腿的人中，下半身是鱼尾的小俞格格不入。他正倚在母亲身旁，睁大眼睛观摩一切。

海风倒流，烛台中心的红火焰受到干扰，烛光闪动，依旧巍然不灭以黑磷鲛人油脂炼制成的万年灯，人鱼族千年来祭祀的重要用具。

片刻后，两个男人停止吟唱。

他们高举起手中的一小片贝壳，将盛放在内的油脂倒入烛芯。

完成重要一环后，跪在地面上的人纷纷睁开双眼，将身后插入土地中的三叉戟拔出，反复地举起收回。面上画满的诡异花纹被牵动，好似一张拥有生命的面具。

“波塞冬！”

“波塞冬！波塞冬！”

“波塞冬！波塞冬！波塞冬！”

呐喊声环绕整座海岛。人鱼嗓音致幻，置身其中的小俞不具备免疫能力，怒吼像锥子一般敲击大脑、戳弄耳鳍。

他看向不远处的海岸，一排排饱受凌虐的礁石，仿佛变成一个被海吞噬的、将死之人的黑青色脖颈。

小俞被幻觉吓了一跳，往母亲身边凑近，藏住小半张脸。

“妈妈……”

美世没有安抚自己的孩子，她看向正前方，抬起下巴点了点。

一名男人走到两人面前。

“请小心，不要让他受到惊吓。”美世说。

小俞一眼认出了男人，人鱼族的殿下之一阿道弗斯，他强壮、伟岸，身躯立在眼前像一座岛屿。

阿道弗斯弯下腰，将小俞抱进怀里，转身走向烛台旁的石凳。他们站在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俯瞰岛与海。

“小俞，今天是海神波塞冬的祭祀日。”阿道弗斯严肃地宣告，“是鲛人族与人鱼族混血种的成年日。”

“愿百年千年，海神护佑你。”

小俞听得云里雾里，歪头看他，耳鳍被谈吐间的冷气弄得有点儿痒，往后瑟缩了一下。

“阿道弗斯殿下。”他坐在男人手臂里，表情有些苦恼，小声叫了一句，“我、我的尾巴不舒服，我想回海里。”

在这严肃的场合中，小俞打断诵词，尾尖儿翘起甩了几下，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蹭。

阿道弗斯一哽，看向搭在手臂上的尾巴，鱼鳍和飘带微微蜷缩，鳞片沾了不少沙子。

看上去确实不太舒适。

他叹了一口气，将小俞搁在石凳上，指腹涌出一股水流浇在沾上脏污的地方，仔细将整条尾巴清洗干净。

“小俞。”阿道弗斯抬手帮他整理银发，轻声询问，“乖孩子，这样会好受一些吗？”

小俞点头，他安静地坐在石凳上，一旁的万年灯散发火光映照着雪色的面颊，透出一股柔美气息。

“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