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姝心道,我又不晕船,当然好不了。
得亏上船时瞧见有人趴在船舷边呕吐,不然她都不晓得有晕船这种病症。
她捏着鼻子,将那一碗看似苦涩实则没什么滋味的药汁喝了,期期艾艾地看向钟越:“钟大哥,你再同我说说话让我分分神吧,这药实在太苦了些。”
钟越心中生出些不忍来。
虽说不曾冻着饿着,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十五年未曾踏出过那座别院一步,读的书先生全筛过一遍,捏泥偶般把人塑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一丝一毫逾矩的想法也生不出。
好不容易走出了琅琊的山庄,却仍旧见识不到天地何貌,只有在需要旁人见一见她的脸的时候才被从马车里带出去。上了船就更不用说,病到舱房都没踏出一步。
就连这些日子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路边七八岁小童都知道的事,她却当成罕见的趣闻来听。
恻隐之心很快又被理智压下,钟越于心中嘲讽自己你忘了父母都是因谁而死的么?居然能对一个罪人之女生出同情?
他垂下眼睫不去看那张如雨后牡丹般令人怜惜的脸,冷声问:“想听什么?”
即便他神色变得很快,可那一瞬的不同还是轻而易举被萧景姝捕捉到。
她熟悉那种神情,同情的、悲悯的、任她予取予求的。
于是萧景姝微微一笑,柔声道:“就继续说一说那位定安侯,萧不言吧。”
第3章 初相见 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坏人好事……
萧不言最早成名,是在十余年前。
那时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瞒下年纪入了军营,因格外耳聪目明行踪又不易被人察觉被派去做了斥候。
那一日他的上峰带人于山谷中埋伏,等待斥候传回消息。
最先回来的斥候是萧不言,不过他带来的不是消息,是敌兵。
上峰的脸色顷刻间就绿了埋伏就讲究一个出其不意,如果被敌兵发觉了,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萧不言顶着上峰和同僚们想生吞活剥了他的目光依旧面不改色,只道:“不想死就随我来。”
他本身就有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在,姿态又太过坦然,不想被包抄的兵士们最终还是跟着他出了山谷。
也不知他走的什么路,竟把他们带去了一片极为平坦的石滩。
就在他们全部逃离而敌兵入山搜寻的那一刻,天崩地裂。
群山间仿佛被撕出了一条裂缝,巨石不断滚落,将山中的敌人砸出恶鬼一般的哀嚎,片刻后又一切归于死寂。
而他们除去一些乱石带来的刮伤,近乎毫发无损。
“地动了……”上峰脸色发白地看向面无波澜的萧不言,想要欺骗自己这是走运都做不到,“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幼时定然过得不错,因此十二岁就有和寻常十五六少年差不多的身量,挺拔而俊秀,在天灾面前也不曾弯折,几乎不似凡人。
萧不言有些困惑:“自然是看到的。”
山泉枯竭,闷雷滚滚,日光晦暗,鸟兽无踪。
你们,都察觉不到么?
四周弥散着地动带来的烟尘,寻常人难以听到的雷声终于在这一瞬轰隆落下,激起已经几日未闻的鸟兽嘶鸣。
乱石滩上,从天灾里捡回一条性命的兵士们跪在那少年身前。
顶礼膜拜。
……
“若不是钟越的神情那么认真,你又听过这件事,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听什么话本里的故事。”萧景姝在油灯底下挑拣着本该被煎服的晕船药,同巫婴低声道,“差不多了。”
攒了好几年,终于凑够了能脱身的药。
话音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