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压得花朝喘不过气来,她依言喝了药,静静躺在床上。
只是那双眼,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窗外风吹草动,屋檐滴水,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映入。
她睁着眼,眸光空洞地望着床顶的流苏,眼睑之下,一片浓重的青黑色,触目惊心。
吱呀一声轻响。
香兰端着药碗,脚步轻悄地走了进来,药气苦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她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花朝脸上。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憔悴的容颜诉说着夜里的煎熬。
香兰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痛。
“小娘!”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您身子还未大安,怎能这般折腾自己?若再不好生歇着,这身子骨哪里还受得住!”
花朝缓缓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香兰。
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怯怯温柔的眸子,此刻却空洞得吓人。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不可闻。
“香兰,我心里……空落落的,堵得慌。怎么也睡不着。昨日太医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响。”
她微微喘息,似是连说话也耗尽了力气。
“他说孩子怕是,怕是留不住。”
那几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来的,怎么会……怎么就留不住了呢?要不是他当时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孩子,我都不能想到孩子没了,我该怎么办。”
香兰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为花朝拭去泪痕。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易碎的瓷器。
“小娘,您莫要这般伤怀。”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太医也说了,只要您定心静养,身子总会好起来的。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
她努力挤出笑容,想让花朝安心些。
“这会儿天刚亮,正该说些高兴的话儿。小娘身子不爽利,不便起身,奴婢喂您喝药。这碗药是饭前服的,喝完了药,奴婢再伺候您用早膳。”
香兰将微湿的帕子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她端起那碗黑褐色的汤药,小心地凑到花朝唇边。
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花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别过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药……味儿也太重了,我不想喝……”
香兰见状,手微微一顿。
她连忙将药碗放下,从袖袋里摸出一颗晶莹的麦芽糖,轻轻放在花朝冰凉的手心。
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透过肌肤传来。
“小娘,为了您腹中的小公子,您且忍一忍。良药苦口,喝了药,小公子才能安安稳稳的。”
腹中的小公子。
花朝的心头一颤,是啊,她还有孩子。
她不能倒下,她要为了孩子,撑下去。一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在她空洞的眼底悄然凝聚。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
在香兰的搀扶下,她勉力撑着坐起身,倚在床头。
她伸出手,接过药碗,手腕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液滑过喉咙,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