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内的几人继续饮酒,聊到了别处。

这小小插曲,叫裴少淮留了个心眼。

饶州府地处江西北边,西边是盛产鱼虾的鄱阳湖,东边是赫赫有名的瓷都景德镇,饶河从中穿插而过,不管从哪一点来看,此处都是个极富饶的地方。

真真对得起其名中的“饶”字。

能在此处就藩的亲王,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就藩饶州府的,正是当今皇帝的嫡次子燕见道,他年少时便有皇后为其张罗,又得皇帝几分喜爱,便有了这么一处富饶的藩地王府。

淮王欢喜云间词,此事不假,燕见道还在京城的时候,许多官员都知晓此事。

裴少淮疑惑的是,亲王十五分封,二十就藩,淮王就藩饶州府也不过六七年的时光,这名声怎就传到金陵城来了?

是淮王自己远播的,还是他人刻意为之?

毕竟,身为亲王,收养幕僚幕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即便只是一群钻研云间词的词客。

裴少淮在意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为何如此,可惜燕承诏已去了武昌府,自己手下又无查探的能人,不然当真可以略“打听”一二。

回到邹府,夜里,裴少淮辗转难眠。

“官人心里有事?”

“今日所见所闻,总觉得要想通些什么,却不知锁窍在何处,便一直蒙在心头不舒坦。”裴少淮应道。

“不如我替官人梳理梳理?”杨时月道,“是城头看到了万船归来,还是秦淮河两岸灯明如昼,或是酒楼里听到的那番话?”

“是船。”

“哪是熙熙攘攘的船只,还是漕船上的粮食?”

“是漕船。”

裴少淮蓦地起身,不似平日里那样庄重,满怀喜意,又压低声线,道:“我找到锁窍了。”

谢嘉那本账目,岂能单单看数目之多少,而忽略了往来之过程?

? 第 212 章

因想通了关键, 辗转反侧变作了毫无睡意。

裴少淮下榻,掌燃了书案上的油灯,坐下开始梳理思索, 神情专注。

杨时月不想打扰到夫君的思绪,为他披了件外衬,又倒了盏温热宜口的白水,便回到了榻上。

案上虽无纸与墨,心间却似河水奔涌, 半个时辰里, 裴少淮不知凭空推算了多少遭。

泉州市舶司、盐运司往北输送大批银两,彼时还未开海,只能走内河漕运, 无论如何走,中程总免不了要到应天府金陵城转一遭。

凤阳巡抚、应天巡抚、操江都御史三位大员坐镇长江淮河水域,重重搜查, 这笔钱财又是如何绕过这三位的眼睛, 顺利送到京都城的?

莫非是对家已把这三位尽数收归麾下?

这不大可能。十数年间, 便是六年一换,这个位置上的人也换了两三趟了。再者, 三官共管长江淮河,本就有相互监督、相互掣肘之意,以皇帝这般精通制衡权术的脾性,又岂会选三个“串通一气”的官员上任?

此为疑点, 裴少淮尚未想通。

裴少淮想通的,是钱财进入应天府后。

不管古今, 来钱最快的, 不是收售贩卖的商道, 而是玩弄股掌的钱道以钱生钱可比以物换钱快多了。

在这万贾汇聚、富甲天下的南直隶,泉州府源源不断送来的钱财,如泉水般流过,期间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旋,冲出了多少泡沫。

裴少淮相信,以对家的钱道修为,绝对有本事借泉州这笔钱衍生出更大的财富来,以谋更大的“事业”。

所以,泉州的出账,与东宫入账一比,倘若数额相差无几,咋一看,让人觉得成了闭环有出有入,数额又能对得上。可用“钱生钱”的思维一想,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