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庆,出头之后善待族人,是个很好的名声。
“可张夫人不愿意了。”裴少淮道。
“张爱卿身在兵部,竟还是个惧内之人?”
“微臣觉得师母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说说看。”
裴少淮继续道:“自打有了第一回,这两个孙子便年年都来,一开始还带些山中野味,到了后头尽挑些集市上卖不出去的瓜果,说是自家辛苦种出来的,精挑细选才敢带过来。不仅如此,村里别的人家见到他们得了好处,也纷纷效仿,硬是改了族谱,加了几笔,和张尚书家攀上了关系。”
听到这里,皇帝才明白了几分意思,顺着裴少淮的话往下说,道:“张尚书好面子,依旧让他们个个满载而归,于是每年都是一笔大开销,府上不堪重负,所以他的夫人不高兴,同他闹了起来?”
“皇上圣明。”裴少淮继续卖关子,说道,“若只是如此,张尚书也用不着告假半月。”
“还有后话?”
皇帝示意裴少淮继续讲,显然他听进去了几分。
“这其中一个孙子,见尚书府杂物房里有许多旧衣物,就恳求张尚书把旧衣物送给他,张尚书没多想,答应了。结果这孙子不单单带走了旧衣物,还偷走了张尚书的一套旧官服,回到乡里,穿上旧官服逞能,打着尚书府的旗号四处耀武扬威,为非作歹。乡里百姓见了官服,以为是真,只能忍气吞声。”
皇帝道:“这孙子是真孙子。”又问,“那另一个孙子呢?想来也有故事罢。”
“这另一个孙子真不是孙子。”裴少淮道。
? 第 125 章
皇帝原是一时好奇, 想听听张尚书的家事,结果愈听愈觉得裴少淮的话中有话。
这不,如他所料, 另一个孙子也有故事。
只闻裴少淮有条不紊地说道:“住在城东边的这个孙子更是肆意妄为,嘴上说着奉尚书府为祖辈,面上十分敬重,背地里却做些抢杀掳掠的贼事。每年岁末,尚书府田庄里的粮食, 都会经由城东一带, 一车车运送回京都里,这孙子摸清了中间的门道,仗着自家就住在城东, 起了歹念。于是乎,这孙子在尚书里装得很是正派,可一回到乡里, 立马换了一幅嘴脸, 穿上了贼服做起了贼事, 带着族人专程埋伏在尚书府车马必经的路上,打劫张尚书家的粮食。”
皇帝愈发觉得听故事听到了自己头上, 并未生怒,而是若有所思,问道:“这当真只是尚书府里的家事?”
“回陛下,确只是张尚书的家事。”裴少淮行大礼道, “微臣惶恐,言语中若有不当之处, 恳请陛下恕罪。”
皇帝并不计较, 言道:“小裴爱卿继续说。”
一旁伺候的萧内官听得津津有味, 手里的拂尘滑落了几寸都没注意到。
“张尚书白日里还掏心掏肺对人好,夜里就被人抢了粮食,着实当了冤大头。”裴少淮叹息道,又言,“后来,这孙子还串通了尚书府运送粮食的庄头、家奴,与他们结党,内外勾连,长久之下,外头看着气气派派的尚书府邸,渐渐入不敷出。”
裴少淮顿了顿,继续说道:“微臣拜访张尚书时,还听他说了另一件事。张尚书说家中人手不足,府上采办之事长年由几个老管事负责,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直到腊月里,张夫人临时起兴,从灶房要了一碗桂花莲子羹,才吃了一口,发现十颗莲子有九颗是苦涩难咽的,一看就是次等货。一番彻查之后,原来是几个老管事手里垄断了采办,用低价买了次等货,却在账本上记下优等货的价格,以饱私囊。”
裴少淮一番话,说得好似张尚书府上哪哪都是问题。
“无怪张爱卿要告假半个月,外有打秋风的疏远族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