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萧阮刺心。
蔺无缺气急攻心,脸色变的苍白。
萧陌轻叹一声扶了他坐下,对萧阮道。
「只盼你将来不会为今日之事后悔。」
萧阮闭上眼,仿佛又看到那日他匆忙赶去长离身边,他已然气绝,却兀自睁着双眼等着他的到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难掩心中激荡之意。蔺无殇的情意令他不能不为之动容,可有些错既已发生,便也只能将错就错,又能如何?他与长离的感情岂能因那短短几日就全盘否定,而他与祭祀殿的对立,也无法因为那一时的心动就一笔勾销。
只是旋即,他想起大婚那日,蔺无殇一袭红衣云发高悬的模样。他在礼傧的牵引下,一步一凝地走向他,美好得如同稀世珍宝明亮得如同星曜的眼睛,那样期待着他与他的未来。
如画的面孔渐渐与十几年前那个骄傲的少年重叠起来。他原以为那张脸庞已然模糊,却竟才知,依旧清晰如昨。
那一日,他与兄长置气,甩开随从独自溜出王府,恰遇见躲在角落里裹伤的少年,那少年脸上乌漆麻黑的看不清相貌,可身形单薄,顿时激起他的侠义之心。许是传奇小说看得多了,他将过路人当作追杀对方的恶霸,硬拉着人躲进附近人家的柴房。夜晚的风凉飕飕的,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他自觉英雄气概的把外衣披在对方身上,那家伙原本傲慢得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却竟没拒绝他的好意。他一面捂着对方的手脚,一面接连打着喷嚏,可被那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么瞧着,他便浑然忘了身上的寒冷。
天亮之后,他睡眼惺忪地醒来,少年已是不见踪迹。他追着去寻,有人告诉他看见一个如他描述的少年去了傅府。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接近了去,终又再见到了他,他已是改头换面,成了傅家锦衣玉食的公子。他依旧对他冷冰冰的,却不再似那晚一般傲慢,这令他颇觉纳罕。但是后来,他在花园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那时披在他身上的衣物,它被埋在土中,埋得很深,似是害怕被人发觉。于是他这才释然,想必是对方不愿别人知道他离家在外的事,他自然也不再去揭发这个秘密。再后来,时日久了,初见时的情形渐渐地被抛在脑后,只是他仍不时会想起那天晚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仿佛探入他的心底。
他霍然起身,冲进蔺无殇的产室。
夜尽天明时,蔺无殇诞下一个男婴。
因在母体滞留过久,婴儿体格甚是羸弱,韩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性命保住。萧阮不知与蔺无殇又说了什么,虽令他肯服药,留住了性命,可终究拖得太久,已致半身无力,无法行走。
蔺无殇听着韩霖的诊断,面上已然波澜不惊,就连生下的孩子他也未曾投去一眼。
心若成灰,生又何恋。
嫡室所处,自然顺理成章地册封世子,在颍川王世子满月之时,方能起身的王君向皇帝提出带发修行的请求,于帝都毗近的伽加山上避世出家。
颍川王对此不置可否,并不阻拦,便也无人可再置喙于此。皇帝准了他的请求,只仍留下了王君的封号。
蔺无殇知道,在他此后的时光里,他仍会时时记得那个于这世间唯一对他解衣推食的少年,却或会渐渐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夫君,曾经以为,能与他相携到老。
第五章 北翟
颍川王君出家避世的消息在帝都的亲贵间着实引发了一场议论,有叹其痴心错付者,也有讥笑祭祀殿之人也有求不得的事情。但也就像所有过往的流言蜚语一般,这件事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而令这一日提前到来的,则是一件与人们更加相关的要紧事情,或者说是噩耗北翟大举兴兵,南下犯边,长门关守将战死沙场,幽州十郡的第一道防线业已溃散。
萧陌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