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字仿佛是一气写成的,写到最后一个“不得”时,笔锋飞白,两个字几乎若隐若现浮于纸上。
闻蝉翻到下一页,见他蘸了新墨,如获新生。
「嘉德三十四年霜降日,于琼州通判府上庭院,终见她」
不知他写到此处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单纯恍惚走神,“她”字的尖勾晕开墨迹,自此往后,他开始用“余”来称代自己。
「分别五年有余,杳杳嫁作人妇,不愿相认,余逼之迫之,才道与人成婚三年,恩爱和鸣」
「余不认,不服」
「遂精心谋划,欲使其二人离心,杳杳回心转意」
「夫妻之道,在于信」
「余迫其多次私会,故作举止轻浮、爱驰恩消,杳杳信以为真,为护其人,苦苦周旋」
「余观杳杳痛哭,心中何尝不怜?然为求其回心转意,余必为恶人苦苦相逼,再待日后爱恨相抵」
……
在琼州相遇,苦苦纠缠的那几个月。
闻蝉虽有诸多猜测,却也是第一回,明晰他毫无保留的心迹。
有些事,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说自己与檀颂只是表面恩爱,实际上并不相互信任,说她没有对檀颂交付真心。
还说她与檀颂的婚事,看似极为匹配,实际上经不起任何一次风浪,除非一生一世都平静无波,否则日后必定离心……
闻蝉在和人分开半年后,也陆陆续续想通了这些。
没想到谢云章一见到自己,就已经看破她与人“外强中干”的婚姻。
他果然都是故意的。
故意装得冷漠无情,只想寻欢作乐。
故意缠着她一次又一次私会,逼迫她一次又一次对檀颂说谎。
致使良心难安,夫妻情分消耗殆尽,不得不离开。
嘶……他这恶人,装得还真挺像。
书册的最后一页,像是重中之重,写道:
「切记莫忘,杳杳本姓闻,单名蝉」
「盛夏时节,生于杨柳蝉鸣朗朗中」
第240章 闻蝉“怒火滔天”
闻蝉翻完整本册子,坐在书案前久久没能回神。
不过二十几页的内容,从初入国公府,到与人终成眷属,却仿佛将往前二十年重新过了一遍。
她多想谢云章就在身侧。
能恣意投入他怀中,和他再细说这纸页上过往种种,言明自己当时的心境。
情到浓时,两人或许会难以自抑,交颈相拥……
可惜,他在城外二十余里处的杂乱砖土间,这纸页上的事记得不甚分明。
倘若一次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他恐怕会反应不过来,或是干脆抛下城郊的事,也要来寻自己。
闻蝉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此事不能着急。
再等个十几二十日,等那边竣工,他回来过年。
可以先解释他梦魇的琼州那段,是他故意要当恶人,自己不过是“上当受骗”。
只可惜,这通篇“杳杳杳杳”,却不见他想起这个名字。
东厢房至今上着锁,闻蝉也有些心急了。
不如就告诉他吧,他曾给自己取过小字。
无他,实在是有些怀念他唤自己“杳杳”,较之夫人要更独一无二,较之姓名更低缓缱绻。
闻蝉指腹摩挲着早就风干的墨痕,一遍一遍抚“杳杳”二字。
待看够了,回忆够了,才翻到第一页。
今年的八月十七,正是国公府尚未松口,两人蜗居在杨柳巷的那阵子。
那时妗儿初至上京,她稍稍分神,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就躲在一旁写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