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章虽对这两人漠不关心,却也终于在这吊诡的氛围中,察觉出什么。
今日谢云章休沐,夫妻二人并未逗留太久。
谢铭仰在院里送了人,缓缓踱回门内,慢条斯理,将屋门合上。
棠茵眼睁睁看着那点微薄的晨曦,都被挡在门外。
屋里阴冷,沉闷。
“三嫂自身难保,日子本就难过,何苦再将她牵扯进来?”
少年人嗓音温和,说这话时,竟真像在为闻蝉考虑,责怪棠茵不够懂事。
只有棠茵清楚,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疯子!
可她发现得太晚了,瘫坐在椅子里,连自己站起来都不行。
“四姐姐,我在同你说话。”
得不到少女应答,谢铭仰蹲到她身前,冷白清瘦的手,似一条通体雪白的蛇,攀上少女缠着纱布的左腿。
稍许用力
“啊……”
棠茵立刻死死攀住他衣袖,摇着头,求他不要再折磨自己的伤腿。
昨夜她趁院里人都睡了,企图翻墙逃出去。
可院墙太高,下去时没落稳,一条腿跌断了。
人没逃走,反而叫人察觉她想逃的意图。
粉拳不断挥到少年手臂上,偶尔骨头撞骨头,真有几分恼人的疼。
谢铭仰却不肯松手,他要人记住这种痛。
“方才你握着三嫂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什么?”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可谢铭仰是什么人,天生五感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正因如此,棠茵虽不肯放弃,却一次又一次陷入绝望。
她不打了,闭上眼,两行清泪淌下。
“你放了我吧,”她嗓音因痛苦而含混,“我是你的姐姐啊……”
这话她说过千百回。
被他强毁清白的那个夜里,她更是惊恐地,说过一遍又一遍。
谢铭仰嗤笑一声,终于松开她的伤腿。
“你、不、是。”
整个国公府知晓此事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棠茵并非老国公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潘姨娘入府前有个旧情人,生下两个儿子后,便偷摸与人有了首尾。
后来珠胎暗结,月份对不上,还推说棠茵是早产儿。
可惜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后,潘姨娘以养病为由被送去庄子上,实则被老太太赐了条白绫。
谢铭仰是怎么知道的?
五岁那年老太太六十大寿,他与棠茵跑进苍山阁玩藏猫儿。
那时他在床底,老太太和身边人进来时,棠茵躲进了柜子里。
她们不经意提起了此事。
从那时起,两人便心知肚明,彼此并无半分血缘。
可笑那时自己还未张口说话,棠茵当他是痴儿,以为他没听懂。
哪知谢铭仰不仅听进去了,且再没把年长他一月的棠茵,当过“姐姐”。
“就算我们并非亲姐弟,可是,可你唤了那么多年四姐,在我心里,你和我亲生的弟弟并无两样……”
眼见少女泪如雨下,谢铭仰站起身,替她拭去面上泪珠。
仍旧是如沐春风的面容,吐出的话却似恶鬼低喃:
“四姐姐莫要忘了,你的身子给了谁。”
“哪有亲姐弟,如你我这般的?”
“谨言慎行,切莫乱了天地敦伦。”
……
走出海棠居,闻蝉才敢放肆喘息。
那屋里太压抑了,好像被一只手笼罩着,叫她连喘气都不敢。
背后贴来宽厚的手掌,顺着她脊骨上下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