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尤其,他也是从小到大受人追捧过来的,拉不下那个“面子”。

开学第一次排座位,他班主任被安排到她后位。

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成椅背和课桌间的一条缝隙,有时也是一张试卷、或者一本练习册的长宽。

偶尔上课发呆时,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落在她的后背。

风从阳台灌进来,她弓着腰埋头写作业,校服被吹得骤然变了形状,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一节节突出的脊骨像竹子的棱节,无比清晰地印在校服外套上。

“谢谢。”

他回过神,从她手里接过试卷。

“没事。”

她半侧着身子,手指顺着微红的耳廓别了一下头发,小声回应。

这就是他们一整天全部的对话。

后来,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自从她还给他那件校服,卷子都是直接递给他的同桌。

又一次换座位,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视线先往自己这瞥了一眼,接着径直走向和他距离最远的那个座位。

大课间,一群人自动围成一个圈聊天,他站在她对面,她连一秒钟都不看他,眼神仿佛掠过了一团空气。

难道是......变丑了?

那段时间,他洗完澡先对着镜子观察至少十分钟,犹疑着拿起姚女士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倒在手心里,接着在脸上抹匀。

很香,但着实粘腻,偷用两次,遂作罢。

刚升初三的那段时间,梁斯翊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他观察过,她坐的那班公交车每天大约7:16分到学校门口。

瘦瘦小小一个人,背着个黑色的大书包,头耷拉着,脚步虚浮,像被霜打蔫了的地瓜苗。

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去帮她拿书包,一想家里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硬生生收回了手。

直到高考完他才知道,那段时间把弟弟从乡下被接回来,赶不上市里小学的进度。于是她每晚写完作业还多了一项任务辅导弟弟功课。

弟弟不听话,能十二点写完作业睡觉都算烧高香。

中考前最后一次分班考试结束,她发挥失常,成了唯一一个从一班去了二班的学生。

渐渐地,午休她不再回家。

他站在走廊,那次是第一次,他听见很轻的抽泣声从二班传出来。

从他第一次走进初三二班的教室,到高考完,他们一起从市二中的十四考场走出来。

这四年,他记不清她哭过多少次。

因为学不懂的知识,因为不断掉落的成绩,因为无数个自我怀疑的瞬间,因为困顿没有出路的家庭。

明明是很脆弱的一个小女孩,却又从未真正倒下。

期末没考好,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炕上看春晚,她用棉花塞住耳朵在厨房的桌子上刷题。

开学前一晚,她给他发了张照片。

是她这一个寒假做的题,摞起来比她整个人还高。接着,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她考了年级第一,他是第三。

也是那次考试后,他回家,家里静得吓人,从玄关到客厅,灯全黑着。

父母隐约能看见个轮廓,他们坐在餐桌旁的一侧。他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在另一侧。

二对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警局审讯犯人。

姚宁把手机里和班主任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点开成绩单的图片,将手机“啪”一下用力拍在桌子正中央。原本就薄到几乎看不见的嘴唇似乎是动了动。

这位新闻采访里和善亲民的好书记此时对着她的儿子冷言讥讽道。

“秦江雪,你来告诉我,我们养你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