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了地,便下起了大雪。

与问剑台上永远一尘不染的白雪不同,北洲的雪未落下太久,便会落下行人的脚印与车辙印。

“咦,大哥哥,为何你的脚印还是白色的?”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从左下方传来,谢梧低头,瞥见一个全身被裹成粽子头上还带着毡帽的小孩。

他想,这一定被父母深爱着的小孩。

“因为我是飞着走路的。”谢梧蹲下身,笑眯眯地,捏了捏小孩圆嘟嘟的脸,“飞着走,鞋子都没有灰哦。”

虽然他只是施了一个净身术,但并不妨碍他逗小孩玩。

“飞?只有神仙才会飞,大哥哥你是神仙吗?”小孩好奇道。

“哎呀,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谢梧轻咳一声,认真严肃起来,“没错,我就是崆峒山崆峒派第一千二百代崆峒仙人是也。”

小孩本想央着这位神仙教他飞,一听他是崆峒仙人,立马就变得嫌弃起来,“崆峒派?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找媳妇?”

谢梧好笑地掐住他的鼻尖,“小小年纪,你知道找媳妇是什么么?”

小孩还要说话,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

“音奴!玩够了该回家吃饭了!”

“哎呀,我爹唤我了,大哥哥再见!”音奴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

谢梧亦挥挥手,本是要笑着目送他回家,谁知一转头,便愣住了。

一人逆着风雪与牵着小孩的百姓擦肩而过,朝他走来。

不论是周身华贵的气度还是身上那件镀满符文的精致道袍,都与周遭苍白的雪色格格不入。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他身后的随行长老推到谢梧面前。

秋月白微微侧目,避开他的目光,“黑风镇的事我听说了,此人屡教不改,被你教训后还告上了无双殿,我今日是送他来赔罪。”

可若只是送个人,何须亲自来?

谢梧缄默不言,只看着被绑着的秋明玉面色仓惶,像是强忍着恐惧,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我真的知错了,还请道长放过我这次!日后我定改头换面,从新做人啊!”

“我既已削去你三根手指,你我之间便再无干戈。”谢梧摇摇头,看向秋月白,“秋月白,你既来了,我正好有话说与你。”

秋月白心头一紧,对他即将要说的话瞬间设想出无数种不同的结果,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孟拂,带人下去。”

孟拂应声,将不停磕头的秋明玉拖走。

风雪有声却不能阻止早已习惯严寒的行人来来去去,秋月白站在如织的人潮中,耳边一切嘈杂声都自动远去,只剩下等待宣判结果的急促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抱歉,此前是我太过自我,眼中只瞧得见所谓绝对的真诚与正直而枉顾了世事无奈,并非所有人都能与我一般坦坦荡荡便可活下来,现在想来,其实你不曾真正伤害过我,能为你的安忧做一回幌子,其实并非大事。”谢梧认真道,“秋月白,作为朋友,比起迫不得已的利用,我更该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谅解你的利用,我们还是朋友。”

秋月白怔住,“谢梧……”

谢梧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有一处我须得纠正你”

“你认为有些事换做玄蝉我的态度便会截然不同,其实不然。我对玄蝉不容置疑的信任是因为我与他年少相识,对于品性知根知底,故而我相信他。”谢梧抬眼,眸光坚定而清澈,“但如若有一日他真的做出危害人间之事,赤霄剑的剑峰并不会对他软下半分。”

赤霄剑自诞生以来,杀过魔,亦杀过成千上万的道侣与手足。

在对错的边界之内,谢梧对于亲人友人总是愿意包容,但若有一日跨过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