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安的脾气算不得温和,但近几年在人前很少发怒。这次事故发生,他自抵达卢城后全程铁青着脸,话不多,威严却重,震得周围人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3号下午,厂区煤粉收尘器起火爆炸,当地消防出警二十余人,历经两个小时控制住了险情。谁知次日凌晨,库房附近电线着火,又引发大面积火灾。

徐骁三点半接到应急管理科的电话,从梦中惊醒,赶到现场时已火光冲天。他强迫自己镇静,先了解情况,确认员工安全,再配合救援。等到火势扑灭,相关职能部门介入,他又忙着汇报、接待,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刚回办公室歇会儿,小郑跑进来说董事长已经在来卢城的路上。

父子俩下午便碰了面,一直到现在,才有独处的空当。徐盛安看着满脸疲惫又咬紧牙关的徐骁:“你有什么话说?”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沉默。

“怎么了?傻了还是哑巴了?”徐盛安点点桌面,“现在让你汇报情况。”

情况早就有专人汇报过。他站直,声音艰涩地重复:“爆炸事故造成两名工作人员重伤,经过抢救,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库房火灾中,两名仓管员采取灭火措施时受了轻伤,现在在家休息。其余无人员伤亡,财产损失还在统计,明天会出结果。”

“调查组那边什么态度?”

“责令停工整改,一周内交自查报告和整改方案。”

“你要几天?”

“三天。”

“三天。”徐盛安背着手,冷酷地看他,“我是不是要夸你真有本事,新年刚过,你就送我这么大的礼。”

“徐董。”

“董什么,我有你懂?厂区的每块标牌上都写着安全第一,你是睁眼瞎还是蠢蛋记不住?安全生产条例是摆设?日常检查规范是摆设?入冬以后的培训有没有认真落实你心里清楚!”他近乎大骂,“我看你不是吊儿郎当惯了就是放假放昏头了,出了事故不第一时间汇报,还想着瞒!你能瞒多久?天被捅了个窟窿你堵得住吗?简直不像话!”

徐盛安拔高声量,外面的孙如非听见动静,生怕徐骁回嘴,凑近门边想找个时机进去,却没听到下文。

徐骁一声不吭,还是笔直地站着,直到徐盛安有电话进来。

“你操这个心干什么?他能有什么事?”徐盛安语气不好,点开免提往桌上一扔,自己站到了窗边。

手机那头传来温丽真的声音:“骁,骁,儿子?你没伤着吧?”

“没。”

“我就说不让你去那么远,你非不听,元旦只回家吃了顿饭,又出了这样的事……”

“妈妈妈。”徐骁叫停,“你干嘛呀,不至于,别哭。”

温丽真本来不哭,被他一说倒忍不住抽泣。徐骁犯难,走过去拿在耳边哄了几句,挂断了再放回原位。

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凝重。

徐盛安看着窗外的路灯,半天没开口,过了会儿,孙如非敲门进来:“徐董,快八点了。”

徐盛安关上窗户。

孙如非走过去,递上准备好的大衣。徐盛安穿上,语气还是难听:“我明天中午走。该慰问慰问,该追责追责,事情处理不好,你也不用回岚城了。”

某人没反应,徐盛安跟着孙如非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还有,你不是早就想自立门户了吗?辞职报告给我,你也不用回盛安了。”

司机在下面等候多时,见只有二人下楼:“董事长,不等小徐总一起走吗?”

“他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司机便不再做声。孙如非陪着上了车,还在咂摸徐盛安刚才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大伯,你真放弃改造他了吗?”

徐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