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温璟煦和周思年来给她撑腰了。
他们一人在养心殿议事,一人是从小厮口中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但最终都相遇在门外,于是并肩而入。
两人甫一出现,裴筠庭如履薄冰的局势瞬间翻转。
温璟煦自不必说,他一言不发,眼神犹如豢养深山的野狼,光是站在她身旁便足矣令人感到害怕。
周思年身为大理寺少卿,父亲位同右相,没有哪个胆大的敢招惹他。而他俯身对上裴筠庭讯问的眼神,微微一笑。
过去几年,都是那两个人照顾他。自谨小慎微相识起,从未嫌弃他的体弱多病,从未对他的喋喋不休露出半分不耐,更不会让他感到落单。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裴筠庭于众目睽睽下起身,盏中斟满茶水,抬手遥对一席人。
“近来京中流言,我亦有所耳闻。父兄征战在外,阿姐身怀六甲,唯有我可替他们倾诉苦楚。”她挺胸抬头,扫视众人,不怒自威,“镇安侯府祖上三代皆为武将,皆身为大齐子民。而我等武将世家,自幼学的,是沙场征战,满耳听的是精忠报国,多少祖先以身殉国,我父兄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在做,天在看!今日诬我侯府者,妄图替天行道者,往后都瞧好了!”
“还望诸位看官多读书学习,习得明辨是非,再来评判对错。”
......
嘉瑞三十九年三月,正逢仲春与暮春之交,万物吐故纳新,四处呈现一派春和景明之象。
惠风和畅,春光明媚,一样据称是燕怀瑾贴身物什的东西自坤宁宫送到裴筠庭手上,婧姑姑说,那曾是他嘱托过,若不幸战死沙场,定要交予裴筠庭的东西。
将此物拿在手后,她沉默良久。
打从得知噩耗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安慰裴筠庭,生怕她哪天想不开,一并随燕怀瑾去了,银儿轶儿整日都紧张着她,倍感压力。
然而每当有人谨慎问及此事时,她却说
“不会是他,他不会死。”裴筠庭笃定地重复道,“他是燕怀瑾,必不会如此轻易的离开。”
都以为是她悲伤过度,自欺欺人,实则唯有她自己知晓内情。
她只是在等,等承干殿的桃花初绽,等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陌上花开,故人尽可缓缓归矣。
0122 第一百一十六章 桃枝
日子转眼便快到了清明时节。
子夜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如注,鸟兽皆被狂风骤雨惊散。裴筠庭独自披上外衣,本想推窗远眺,却意外在海棠树下瞥见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然而等她定睛想要看清时,仅剩树影在风中孤独的摇摇欲坠。
翌日天气终于放晴,院外胭脂色的海棠花被狂风暴雨打落在地,零零碎碎,教人远远瞧去,暗叹可惜。
弄妆梳洗,眉妆漫染过后,裴筠庭本想去同裴瑶笙一块用膳,临走前忽然瞥见桌上摆着的东西,立即顿住脚步。
那是截被人完好砍下的桃枝。
门外轶儿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府里来了位客人,说是三殿”
话音未落,裴筠庭便提起裙摆快步流星地飞奔出去。
远远瞧见温璟煦对面坐着的背影,她心脏倏然惴惴不安地跳动着,却说不清是出于内心的忐忑焦急,还是因方才的疾步奔走。
她走得太快,银儿与轶儿跟得艰难:“小姐,奴婢话还没说完呢......”
屋内二人一同闻声回首,裴筠庭呼吸一窒,这才看清那人脸上戴着块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视线于半空两两相撞的当下,她便得出了结论。
不是他。
面具未遮住的半面完全对不上,声音亦非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