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他为了安抚年迈的父亲，开始恢复走动，每年除夕会回第九区，陪着父亲吃个饭，第二天便走。

周家的年夜饭人很多，叔伯们都在，三十几口人在周家大宅里过年，浮华热闹。

他端着一杯热饮走到苏沫身边，没避人，大大方方地递给对方。

“谢谢。”苏沫接过来，喝一口，酸酸甜甜的，在口腔内缓缓流淌，沿着身体往下走，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包裹住。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沫问。

“中午刚到。”

苏沫垂着眼看手中的杯子，看了好久，又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两人没再说什么话，因为周千乘已经从远处大步走过来。

6、

周千乘像一只守护领地的狮子，只要苏沫身边有人靠近，他的雷达便会立刻报警。

尤其是每年除夕这一天，都让他如临大敌。

周千乘握住苏沫的手，面色紧绷到额角青筋都要爆出来。苏沫有些尴尬，试图带周千乘离开，但没成功。

两兄弟冷冷对视半晌，到底谁也没开口。

7、

第二天周逸回程时遇到苏沫。

“我来送送你。”苏沫说。

两人在机场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聊的都是近况，听起来和朋友没差。

但苏沫一直在努力找话题，是有点压力和无措的。

“沫沫，如今大家这个样子，我知道你很难过。”周逸说，“但这不是你的错。”

苏沫愣住，怔怔看着周逸。

他还是那副样子，温柔体贴，总会先替别人着想，心底眼底一片赤诚。

“……阿逸，”苏沫嗓音发抖，勉力笑了笑，“别一个人了。”

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过日子，忘掉我，忘掉那些不开心，努力快乐起来吧。

周逸藏在桌下的手里是撕碎的纸巾，一条一条攥在手心里。他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说：“好啊，我试试。”

8、

机场广播响起，周逸站起来，和苏沫说：“沫沫，我走了。”

两人在安检口分别。

“沫沫，”周逸隔着人山人海叫苏沫的名字，“往前走，不要回头。”

9、

没人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但苏沫知道。

10、

他们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周长川的葬礼上。

那一年周逸36岁，一直没结婚。

他穿着一身黑衣，沉稳内敛，和周千乘并排站着，接受来客吊唁。

周家两兄弟反而在父亲去世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平衡和平静，两人甚至很自如地说话，商讨葬礼事宜。

葬礼结束后，苏沫跟周千乘说，想要开车送周逸去机场。

周千乘静了片刻，说：“去吧，不要开太快，早点回来。”

11、

“你和那个Omega……”

苏沫听周云际说，周逸身边有个Omega，是他已经毕业的学生，对周教授仰慕已久，一直在追。苏沫原本不想问，但他总觉得心里难过，斟酌几次才开口问出来。

周逸不惊讶苏沫会这么问，他想了想，很诚实的说：“没在一起，我不想耽误他。”

四周人来人往，他们总是在机场分别。

周逸的声音一如往常，沉稳有力的基调，每次面对苏沫的时候又不自觉加了很多温柔色彩，带着点缱绻味道。

他说：“我真的尽力了。”

试过了，不行。

黑色登机箱扣在手里，周逸握紧了，说：“沫沫，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