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进了屋。

等进了屋,看见亦珍汗津津地坐在曹氏榻旁,胖墩墩的汤妈妈拍了一把大腿,“唉哟我的小姐啊,妈妈年纪大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又倒换了两口气,这才去楠木面盆架子上取了汗巾,在面盆里绞了,走过来递给亦珍,“小姐先擦把脸,再同夫人说话不迟。”

亦珍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汤妈妈,呵呵笑,“知道了,下次跑慢些。”

跑慢些?汤妈妈弹眼,转而正色道:“小姐,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行不摆裙……”

竟滔滔不绝背起女论语来。

亦珍听得胆颤心惊,惟恐母亲曹氏如此约束自己,连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施礼,细声细气道:“女儿不打扰母亲休息,先行告退。”

说罢,轻轻地向外走去,抬脚跨过门槛,迈着小碎步走出母亲的正房,自觉不会被汤妈妈听见,这才拔足奔向自己屋里。

等回到自己屋里,亦珍轻轻阖上门,从自己梳妆台上的小檀木镶螺钿匣子里取出一本线装新仿的薛涛笺纸簿子来,又拿了产自京城门头沟区斋堂的长条黛石出来,轻轻翻开已经记了两三页的簿子,写下日期:五月初八,收入银二两三钱。

写好以后,亦珍对着上头的字看了片刻,这才将簿子合起来,连同黛石一道,小心翼翼地放回檀木匣子里去。经了今日,亦珍信心大增。

曹氏房里,汤妈妈扶曹氏躺下,替她盖上缎被,将她枕边的针线笸箩拿开,放在一边的夜壶箱上头。

“你看亦珍这孩子,经不经得住?”曹氏咳了两声,轻轻问汤妈妈。

汤妈妈见她神色惫怠,鼻尖一酸,赶紧忍住了泪意,“小姐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体贴夫人,知道操持家计,实是再懂事不过的。夫人您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身体,您还有好多东西要教给小姐……”

曹氏摆摆手,“妈妈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

若不是为了将女儿亦珍抚养长大,觅得良人,她也不会苦苦支撑到现在。

汤妈妈只好背过身去,撩起衣摆,抹了抹眼睛,这才转过身来,将曹氏的被子细细掖好,“夫人等了小姐一上午,如今小姐回来了,您可以好好睡一歇歇了。”

曹氏微笑,轻轻阖上双眼,“珍儿的脚……”

汤妈妈一愣。

曹氏是裹了脚的,然而并不是山西大同等地那种须合瘦小尖弯香软正七字律的小脚,而是细长且纤直的扬州足,因长且窄,穿在绣鞋里,显得十分纤秀好看。

汤妈妈自己倒并不曾缠足,一是因为幼时家境贫穷,并不讲究这个,二是后来卖身进了曹府做丫鬟,要干活伺候夫人小姐,东家哪耐烦要个裹着小脚行动不便的?

如今听曹氏提起珍姐儿的脚,汤妈妈轻声问:“夫人的意思是”

曹氏浅浅一笑,“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说,女子十岁缠足,一缠就是一辈子,这苦楚也是一辈子。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也尝过这其中的不便滋味。因此一直私心里,不想让珍姐儿再受一遍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向来也就不曾对她提起过。”

汤妈妈点点头,夫人自裹了脚,稍微立得辰光久些便吃不消,路都走不远。从此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起了大家闺秀。当年自京里一路到松江来,夫人受的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晚间在客栈投宿,关上门,将裹脚布慢慢地一层层解开来,整个脚酸疼肿胀,碰一碰都钻心似地疼。

这样的苦楚,让珍姐儿也受一遍?汤妈妈想一想都觉得心疼肉疼。

“只是这不过是我做娘亲的私心罢了,总要问过珍姐儿才好。不缠足,到底是一时适意,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