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菜谱誊抄了一份,与她相公一道下厨研究,婚后第二年,她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两夫妻开心之极,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哪知有一天,她相公出门回来,说城门上张了皇榜,要招擅烹饪之人,到宫中担任庖人,他打算前去揭榜。
这玄孙女一听便愣住了。家中女儿才方周岁,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相公若是进了宫,她和女儿怎么办?相公便劝她,若他能入宫做庖人,得了贵人赏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何况她会做的菜,他都会做,外头人几曾见识过她做的这些美味佳肴?
他百般劝她,她始终不愿答应。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高祖母这本食谱传女传媳不传子婿是有道理的。男人如何经得起诱惑?这一本记载了外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的食谱,简直就是实现他们野心的通行证。
可惜她相公已经鬼迷心窍,她拦都拦他不住。一日他出门买菜,却从她的梳妆柜中偷偷拿走了她誊抄的那份食谱,径自去揭了皇榜。
等到邻居跑来告诉她时,此事木已成舟。
他欣喜若狂地回来对她说,他成为了宫中的庖人,每个月给多少月钱,放多少天假,若做得好了,过不多久就能升任疱长……
他说得口沫横飞,她却听得一阵茫然。
再后来,她相公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她甚至连他的尸首都不曾见着,只抱一捧骨灰回来。宫里将他的一点东西,都装在一个包袱里,一并给了她。包袱里是两件他穿着进宫去的衣服,一条她绣给他的汗巾,一根绦子,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却并不见那本她誊抄的册子。
一旁,他们的女儿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坐在炕桌边玩一只布偶。
那一刻,她倏忽灵台清明,身为母亲的直觉教她当机立断找来陪嫁的陪房,嘱咐两口子去套车收拾细软,将能带走的统统都带上,片刻都也耽搁,不等天黑便出了城。
“她没有脸回娘家,也不愿意将可能的危险带回娘家去,所以带着女儿与两个陪房逃得远远的。只希望再也不与往日相干。”
曹氏的故事说到这里,小佛堂中的盘香已将燃尽。
亦珍再后知后觉,也听出来这故事说的正是母亲的遭遇。举家自京中逃离时,她已经三岁,隐约还有些模糊不全的印象,沉潜在记忆深处。草草收拾,匆忙离弃的庭园,落在地上,被践踏残破的布偶,摇晃颠簸的旅途……
亦珍回握住曹氏的手,“母亲,都过去了。”
曹氏抬眸凝视面孔清秀,双眼清澈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不会过去,没那么容易过去。”
有些事,永远都在,挥不去,忘不了。
“娘本打算把这些埋在心里一辈子的。”曹氏缓声道,嗓子微微干涩,“可是娘看你是个把持得住的,又懂得做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
“娘亲……”亦珍听出母亲声音里掩不住的倦意与苦涩,心中酸楚不已。
旁人家的夫人太太,在母亲这个年纪,正是穿红着绿,满身珠翠的好时光。平日在家相夫教子,得空了与两三个要好的手帕交小聚,相约了一道往寺中上香。而母亲却一直素服,将自己囿于一方宅院之中,再不曾享受过真正的快乐时光。
如同花朵,还未来得及盛放,已然凋谢。
“娘亲可是担心县里那位衣锦还乡的御厨?”亦珍问。
曹氏点点头。
当初相公究竟是办砸了差事,还是无意间得罪了贵人,亦或是有人觊觎他烧菜的本事,最终导致了他的死?曹氏深夜辗转难眠时,也曾一遍遍问过自己。
许是都有一些罢?相公怀揣那本由她摘选誊抄的册子,带着对荣华富贵的憧憬,进了皇宫。本以为能凭借他所知的那些新奇无比的菜式,获得贵人的赏识,从此一步登天,扬